第五七章意外之外   小鱼儿见黑衣人闪电般一掌拍下,又是一惊,百忙中迎了一掌,喝道:“你 才是江别鹤易容改扮的,骗得了谁?”   那黑衣人竟也喝道:“你才是江别鹤易容改扮的,骗得了谁?”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破口大骂道:“江别鹤,你这恶贼,你这混帐王八蛋, 屁精活乌龟!”   他算定江别鹤也是个人物,怎肯自己骂自己。   哪知黑衣人也大骂道:“江别鹤,你这恶贼,你这混帐,王八蛋,屁精活乌 龟!”   小鱼儿大笑道:“我就算不能逼出你的原形,听你自己骂自己,倒也出了我 胸中一日恶气,哈哈,自己骂自己乌龟,可笑呀可笑。’那黑衣人竟也大笑道: “我就算…。.”   他竟然将小鱼儿说的话,一字不改、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小   鱼儿骂得越来越开心,他也骂得毫不逊色。   两人一面骂,一面打,众人都不觉瞧得呆。   慕容珊珊道:“江别鹤武功人称江南第一,想必不差。”   只见两人拳来脚往,不但功力俱都极深,招式也是千变万化,奇诡绝伦,竟 都是顶尖儿的高手!   一时之间,谁也分不出他们武功谁强谁弱。   只听“砰砰蓬蓬”之声不绝于耳,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挨着他们的拳风,立刻 就被打得粉碎。   只见两人从里打到外,从近打到远。   要知这黑衣人虽不愿被人瞧破来历,小鱼儿也是如此,两人抱着同样的念头 ,自然越打越远。   两人招式看来虽仍凌厉,其实都不愿再缠战下去,突然齐地一纵,一个往东 ,一个往西。   两人身法俱快,慕容双等人虽然追来,却已追不着了,何况他两人分头而逃 ,大家也不知该去追谁!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人自树林中暗影掠了出来,竟拦住小鱼儿的去路,指着 小鱼儿怪笑道:“这才是江别鹤,这才是真的。”   月光下瞧得清楚,这人竟是那“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   小鱼儿又惊又怒,喝道:“你疯了么?你不想要解药救命了?”   白开心嘻嘻一笑,道:“谁救谁的命,你害了我,我不害你?”   突然一个筋斗,倒纵了出来走得瞧不见了。   这时慕容姐妹等人早已赶来,几柄剑已将小鱼儿围住。   慕容双怒道:“江别鹤,这次若是再让你逃了,我就不姓慕容。”   小鱼儿跳脚道:“谁是江别鹤?王八蛋才是江别鹤!”   慕容珊珊冷笑道;“你不是江别鹤,为何要逃?”   小鱼儿怔了怔,这句话他实在回答不出。   慕容双应声喝道:“是呀,你若不是江别鹤,为何不让我们检查检查你的脸 !”   她们上过一次当,再也不肯上当了,嘴里说话,手也不停,掌中剑刺出去一 剑比一剑狠毒。   小鱼儿道:“我堂堂男子汉,怎能让你们女子碰我的脸,常言道:男儿脸上 有黄金,女人手上有粪,我脸上怎能沾着粪土。”   他一急之下,索性胡说八道起来,也正是想借此激忽她们,自己才好有机会 冲出去。   慕容双果然大怒道:“放屁,你脸上才有粪土。”   小仙女道:“你少时落在姑奶奶手中,不将你泡在粪缸去才怪。”   小鱼儿道:“就算泡在粪缸里,也不能让女人摸来摸去。”众人已猜出他心 意,知道他故意胡言乱语来打岔,谁也不再理他,只有那顾人玉最老实,忍不住 道:“我不是女人,你让我检查检查如何?”   小鱼儿道:‘你原来不是女人么?我还以为你也是她们的妹妹哩。”   他自己说着,自己也不觉好笑,刚笑出来,“嗤”的,前胸衣裳已被划破, 若不是他武功精进,肠子只怕已被划出来。   既到这种时候,他反正已豁出去了,瞧见秦剑与南宫柳并未动手,只是在旁 掠阵,便又笑道:“慕容家的女婿,江湖中是人人羡慕的,都说你们艳福不浅, 依我看来,却不如娶个麻子跛脚还好得多。”   他嘴里说得开心,肩头又着了一剑,虽末伤着骨头,但剑锋过处,鲜血已泪 泪然流了出来。   只听秦剑冷笑道:“秦某本不想以多欺你,但你如此,我也说不得了。”   话声中已刺出叁剑,这叁剑功沉力猛面面惧到,正好补上慕容姐妹剑法之沉 稳不足。   他心里虽暗叫苦,嘴里还是不饶人,大笑道,“南宫柳,你为何不也一起上 来呀,难道你武功原也见不得人,只是靠老婆在江湖中混的么?”   南宫柳面色果然微一变,突然沉声道:“腹结、府舍…市风、渎中……环跳 ………”   话末说完,已有叁柄剑照着他所说的部位刺了出去,“嗤”的一声,小鱼儿 “环跳”穴旁已被划破了条血口!   此刻他冷眼旁观,嘴里淡淡道来,正是小鱼儿难以闪避、难以招架的破绽之 处。这一来小鱼儿更是手忙脚乱。   只听南宫柳接着道:“灵门、中府,阴市、梁邱…承扶!”   刷、刷、刷叁剑过后,小鱼儿‘承按”穴旁果然又挨了一划,他心里本在暗 自思忖着道:“我听你先说出部位,难道不会躲么?”   谁知等着别人说出来时,他竟是偏偏躲不开。   南宫柳纵横全局,对小鱼儿的出手已了如指掌,所指点出来的部位,自然正 是小鱼儿之必救之地。   南宫柳又道:“幽门、通谷……府会、归来……涌泉!”   这“涌泉”穴乃在脚底之下,小鱼儿听得不禁一怔,心想:“你们的剑难道 还能刺在我足底么?”   只见慕容珊珊剑势击来,直刺“府会”、“归来”两穴,他本可躲避,怎奈 别的剑已封住了他去路。   他危急之中,不及细想,只有飞起一脚,去踢慕容珊珊握剑   的手腕,慕容珊珊剑虽退去,但慕容双“刷”的一剑刺来,正恰巧刺在他“ 涌泉”穴上,小鱼儿穿着皮靴,这一剑伤的虽不重,但他却已不觉冷汗涔涔而落 。   南宫柳悠然道:‘神堂、心俞…委中、阴谷………缺宣!”   这一次小鱼儿更加注意,全神贯注,防护着“缺宣”穴,谁知后背一凉,“ 会阳”穴旁中了一剑。   而南宫柳正恰巧在此时道:“会阳!”   小鱼儿不禁暗叹一声:“罢了……”   哪知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慕容九的惨呼声:“救命呀……江别鹤……你 这恶贼……叁姐…二姐…救命……”   呼声一声比─声远。   慕容珊珊大骇道:“不好,我们将九妹忘记在那祠堂里了。。   小仙女道:“江别鹤在那边。”   顾人玉道:“这人果然不是江别鹤!”   纷纷呼喝间,已都向慕容九呼声传来处飞过去,只有南宫柳走得最慢,竟向 小鱼儿微一抱拳,道:“阁下身手非凡,似是集各门之长,卓然自成一家,只是 出手间还不能浑然圆通,似是易露破绽,想是因为阁下旁骛太多,不能专心于武 ,日后若能改去此点,我纵在旁指点,也是无用的人。”   小鱼儿怔了怔,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   南宫柳道:“阁下实非江别鹤,江别鹤出手必不致如此生疏。”   小鱼儿怒道:“你早看出来了,为何不早说?”   南宫柳道:“在下虽早已瞧出,但那时还想瞧瞧阁下究竟是谁,是以也未说 破,此刻既是九妹有难,自又当别论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只怕是我骂了你两句,你就故意叫我受些苦吧。”   南宫柳微笑道:“在下若非心中也有些不安,又怎会对阁下说那番知……”   微一抱拳,也展动身形追去了。   南宫柳已走得没有影子,小鱼儿还是在反复咀嚼着他方才说的那番话,越想 越觉滋味无穷!   “…想是因为阁下旁骛太多,不能专心学武……”   小鱼儿叹了口气,喃喃道:“他这话倒还真是说到我节骨眼上了,看来这些 武林世家的子弟的确有些门道的,倒也轻视不得。”   他呆了半晌,放开大步,向前走去,只想先寻着那“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 好好算一帐。   他一面走,一面又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白开心怎会突然不怕死了,连解药 也不想要?……慕容九又是怎么回事?此刻又是否真的被江别鹤劫去了?”   小鱼儿越想越糊涂,索性不再去想了,但觉满身伤口,都发起疼来,就在树 林里找了株大树坐下歇歇。   这时星群渐稀,东方渐渐露出了曙光,树林里面渐响起了啾   啁鸟语,大地显得说不出的和平宁静。   小鱼儿闭起眼睛,喃喃道:“我只怕真的是闲事管得太多了,但一个人光吃 饭不做事也不行呀,何况,事情找上门来时,想躲也躲不了的。”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呼唤着道:“小鱼儿……江小鱼….你在哪里?”   小鱼儿跳了起来,苦笑道:“事情果然真的找上门来了……却不知来的这人 是谁?又怎会知道我在这树林子里?”   只听那人又道:“小鱼儿,我知道你就在这树林子里,你快出来吧,我有很 要紧的话要对你说……你还不出来么?”这声音竟似慕容九。   小鱼儿眼睛一亮,笑道:“若是慕容九,来得倒正好,我正想我她,她就来 了。”   只见一人披发长袍,踏着乳白色的晨雾飘飘而来,看来就像是乘云飞降的山 林女神,可不正是慕容九。   小鱼儿突然跳到她面前,大声道:“喂!”   慕容九像是骇了一跳,抚着胸口,娇嗔道:“你又想吓死我?’小鱼儿上下 瞧了她两眼,笑道:“半天不见,你看来越发漂亮了。”   慕容九抿嘴笑道:“半天不见,你看来也越发越英俊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不恨我了。”   幕容九道:“女人的心,常常会变的,你难道不懂么?”   小鱼儿道:“我正是上过女人的当了。”   慕容九笑道:“谁让你上当的!谁骗过你?莫非是。。。那位铁姑娘?”   小鱼儿心里一痛,大声道:“不是!是慕容九。”   慕容九咯咯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   小鱼儿眼睛里发着光,一字字道:“你不是慕容九!”   慕容九大笑道:“我不是慕容九是谁?难道你也发了昏,竟不认得我了。”   小鱼儿瞪着眼睛瞧了她半晌,突然跳起来,翻了个筋斗,落在地上,又揉了 揉眼睛,终于大笑道:“我想来虽绝不会是你,但却又一定是你。”   慕容九笑道:“你到底说我是谁呀?”   小鱼儿一把抓住她,大笑道:“你是屠姑姑………屠娇娇!”   那“慕容九”也瞪着眼睛瞧了他半晌,突也大笑道:“小鬼头,到底是你聪 明,果然被你瞧出来了,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只怕谁也瞧不破我的。”   小鱼儿道:“不错,只是。…我又不相信屠姑姑真的会到这里来,我简直做 梦也想不到你会离开‘恶人谷’。”   屠娇娇竟叹了口气,缓缓道:“天下有许多事,都是想不到的。”   小鱼儿瞪大眼眼,道:“我实在想不到屠姑姑竟也会叹气了,也想不出你怎 会离开了‘恶人谷’,更想不到你怎会知道我的事,而扮成了慕容九?”   他心里想不通的事实在太多,忍不住一口气问出来。   屠娇娇笑道:“你连珠炮似的问我这么多,叫我怎么回答你呀?”   小鱼儿道:“这一两年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你又怎会知道我的 事,又怎会扮成慕容九呢?”   屠娇娇笑道:“我离谷之后,虽然听见过一些你的得意杰作,但确实不知道 你躲到哪里去了!打听也打听不出。”   小鱼儿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当然打听不出,我若想躲起来,谁能 知道我在哪里。”   屠娇娇道:“我找来找去找不着,前几天却在无竟中见到了你!我非但见过 你,还跟你说过话。”   小鱼儿摸着头,苦笑道:“这倒怪了……我居然还跟你说过话?………”   屠娇娇咯咯笑道:“你那时好凶呀,直瞪着眼睛叫我滚,我可真是不敢惹你 ,只好被吓得乖乖的远远滚开了。”   小鱼儿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大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就是…。”   屠娇娇悠然笑道:“我就是罗九兄弟楼下的那傻丫头。”   小鱼儿大笑道:“我实在佩服你,你实在装得真像,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   他大笑了一阵突又顿住笑声,问道:“但在那天之前,你并没有见过我是么 ?”   屠娇娇道:“没有。”   小鱼儿道:“你当然也不会算到我会到罗九家里去的。”   屠娇娇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自然算不出的。”   小鱼儿道:“那么你又怎会扮成个傻丫头,躲在那里等我?”   屠娇娇目中突然现出了凶恶的光芒,一字字道:“我为的是那罗九兄弟!”   小鱼儿恍然道:“我知道了,他兄弟本和你有些仇恨。”   屠娇娇道:“我此番出谷,除了找你之外,还一心要找两个人。”   小鱼儿道:“你要找的,就是他们?”   屠娇娇也不回答,只是缓缓接着道;“二十年前,‘十大恶人’中,有五个 被逼人‘恶人谷’,那时情形十分危急,他们走得十分仓促,所以有许多重要的 东西,都来不及带走。”   小鱼儿点头道:“不错,你和李叔叔、杜叔叔等人,纵横江湖多年,自然不 会是身无长物,而能被你们瞧得上眼的东西,自然也必定珍贵得很。”   屠娇娇道:“你知道,我们在江湖中根本没有朋友,只有‘十大恶人’中另 外那五个人,勉强可算是和我们臭味相投。”   小鱼儿微笑道:“这点我当然清楚得很。”   屠娇娇道:“所以,我们只有将东西交给他们,但那‘狂狮’铁战总是疯疯 癫癫,发起疯来时,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别人交给他的东西,那‘损 人不利己’白开心非但靠不住,而且又和李大嘴是对头。”   小鱼儿笑道,‘若是交给‘恶赌鬼’轩辕叁光,又怕他输光。”   屠娇娇忍不住也笑道:“是呀,这‘恶赌鬼’虽然赌了一辈子,虽然自命赌 得比谁都精,但还是常常输得几乎连裤子都没有,总是等到‘天光、人光、钱也 光’时才肯罢手,他那轩辕叁光的名字,正也是出此而来的。”   小鱼儿笑道:“常言道:久赌神仙输,何况他还只不过是个赌鬼而已,还够 不上神仙的资格,又怎么能不输。”   屠娇娇道:“那时,大家本决定要将东西交给‘迷死人不被命’的萧咪咪, 但她却又偏偏不知躲到哪里去丁,我们竟找她不着。”   屠娇娇又接着道,“所以我们想来想去,只有将东西交给那欧阳兄弟。”   小鱼儿道:“依我看,这兄弟两人更靠不住,这兄弟既然连拚命都要占人便 宜,你们将东西交给他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屠娇娇苦笑道:“那时我们虽也想到这点,但这欧阳兄弟平生最怕的就是从 不爱占人便宜只爱杀人的‘血手’杜杀,所以咱们使认为他们绝不敢将东西吞没 的,谁知这两兄弟一打算盘,想到‘血手’杜杀既已逃到‘恶人谷’不敢出头, 为何还要怕他,竟真的将东西吞没下去了。”   小鱼儿道:“所以你一出谷,就找他们。”   屠娇娇道:“正是!”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那欧阳兄弟莫非和罗九兄弟有什么关系不成?”   屠娇娇一字字道:“罗九兄弟,就是欧阳兄弟!”   小鱼儿失声道:“难怪他们手段那么毒辣,我早巳疑心他们的来历绝不寻常 ……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和那欧阳兄弟长得一点也不像呀”   屠娇娇道:“这些年来,他们故意将自己养得又肥又胖,整个人都像是肿了 起来,他人本来比鬼还瘦,这一发起胖来,连脸上的样子都变了,简直没有人再 认得出他们,这兄弟当真比谁都精,竟想出了个最好的易容之法。”   小鱼儿拍手道:“不错,用这天生出来的一身肥肉来易容,当   真是再好不过,他们想出来的这法子,当真妙绝天下!”   屠娇娇道:“所以,我就将他们选来的一个傻丫,拖出去宰了,再扮成傻丫 头的模样,他们果然没有瞧出来,但我却瞧出了他们的破绽,早已瞧出他们就是 欧阳兄弟,只是我若立刻揭穿,既怕他们跑了,又怕他们不肯说出那批东西的下 落。”   小鱼儿道:“所以,你还要等到查出那批东西的下落后再动手。”   屠娇娇道:“本来我虽不知道那痴痴呆呆的少女就是慕容九,但已觉得她有 些奇怪了,所以我在闲着无聊时,就早巳照着她的脸做了副面具,否则在方才那 么短的时间里,我手边什么都没有,又怎能扮成她的模样。”   小鱼儿眼珠子转动,突然冷笑道:“你做成这面具,只怕并不是为了闲着无 聊吧。”   屠娇娇笑道:“那么,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呢?”   小鱼儿道:“你本想在必要时,将她也宰了,扮着她的模样,那‘罗九’兄 弟更不会提防于她,你要查什么事,也就更容易了。,屠娇娇笑道:“究竟是你 这小鬼聪明,我的心意也只有你猜得中。”   第五八章天降怪客   小鱼儿道:“你这主意打得虽妙,谁知慕容九竟被我带走了,你要这面具也 无用,所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用它来救了我。”   屠娇娇笑道:“我一瞧是你,就知道你必定又在弄鬼,所以时   时刻刻都要留意着你,今天早上,你和那黑蜘蛛来叫慕容九写信,我就听到 了。”   她娇笑着接道:“若不是我在外面为你们把风,只怕今天早上你们就被那欧 阳兄弟撞破了。”   小鱼儿心里吃了一惊,面上却笑道:“就算被他们撞破,也没什么关系。”   屠娇娇笑道:“你倒真是死不领情。”   小鱼儿道:“你就是听到了那封信,所以才知道我们晚上会到那祠堂里去… …”   屠娇娇道:“除此之外,我还遇见了一个人。”   小鱼儿失声道:“白开心?”   屠娇娇笑道:“你在手上搓泥丸子时,我已瞧见了。”   小鱼儿喃喃道:“奇怪,你就在附近,我怎会听不见?”   屠娇娇笑道,“以你现在的能耐,本是应该听得见的,只不过那时白开心正 面对着我,我早已和他悄悄打了个手式,叫他故意大叫大喊,分散你的注意力, 何况你那时心里正在得意,又怎会留意别的。,小鱼儿苦笑道:“看来一个人无 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太得意的。”   话声微顿,突又失笑道:“难怪白开心方才竟不向我要解药,原来你早巳告 诉他那不过是泥丸子,他吃了我手上的泥,自然要害我一害来出气了。”   屠娇娇笑道:“这件事若不是样样凑巧,又怎会便宜了你。”   小鱼儿正色道:“这件事看来虽然凑巧,其实也不完全是凑巧的,每件事都 有前因后果,这样的结果正是再合理也没有。”   屠娇娇笑道:“算来算去,只苦了那江别鹤。”   小鱼儿大笑道:“要害人,自然就要害他这样的人才有意思,若是去害个老 老实实的规矩人那倒不如坐在家里数手指头算了。”   屠娇娇沉思着点了点头,微微道:“这话倒也有道理,害坏人确实比害好人 有趣得多,绝不敢宣扬出去,何况,就算别人知道你害了他,也只有佩服你,没 有人会找你算帐的。”   小鱼儿笑道:“所以,你若学我,只害坏人,不害好人,这样既可过足害人 防瘾,又不必躲躲藏藏怕人找上门来算帐,岂非又风光、又体面、又上算。”   屠娇娇吃吃笑道:“上算的事,当真都被你这小鬼一个人做尽了。”   小鱼儿道:“但我还是想不到你怎会离开‘恶人谷’的。”   屠娇娇又叹了口气,道:“天下有许多事,都是想不到的。”   这同样的一句话,她竟说了两次,而且每说这句话时,竟都忍不住要长叹口 气出来。   小鱼儿心念一动,道:“莫非‘恶人谷’里,竟发出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 变故不成。”   屠娇娇长叹道:“的确严重得很。”   小鱼儿着急道:“究竟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屠娇娇缓缓道;“你可知道……”   突听“嘶”的一声轻响,一条人影,自树梢飞来,大声道:‘你们原来在这 里,却找得我好苦。”   来的这人,正是黑蜘蛛。   黑蜘蛛长叹道:“我险些连你们的人都瞧不见了。”   小鱼儿这才发现他那一身比缎子还亮的黑衣,此刻竟满是泥污,头发也零乱 不堪,不禁失声道:“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黑蜘蛛道:“我去送那信时,只见南宫柳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我就悄悄 进去,将信放在桌上……”   他话末说完,小鱼几已顿足道:“你为何要走进屋,将那封信抛下去不就成 了么?他们的贴身丫头都被人家来吃了,对自己的居处又怎会不分外警戒?”   黑蜘蛛苦笑道:“我正是太大意了些,刚将信放在桌上,就突然有条长鞭卷 来,将信卷了过去,我知道不妙,想夺路而走时,门窗已全被人堵住了。”   小鱼儿叹道:“他们故意将那屋子空着,正是要诱你进去上当的,否则那南 宫柳和幕容双住的屋子,会容人大摇大摆的来去自如么?”   黑蜘蛛又接着道:“我当时一惊之下,便要冲出去,谁知那些人竟无一弱者 ,暗器尤其佳妙,我非但冲不出去,反而眼看就要受伤被制。”   “慕容家的暗器,果然是名下无虚。…但你既自他们包围中冲出来,岂非比 他们还要强得多。”   黑蜘蛛长叹道:“若凭我一人之力,哪里能冲得出来。”   小鱼儿讶然道:‘难道还有人帮你的忙不成?”   黑蜘蛛道;“我正眼见不敌,突然有个人飘了进来,顾人玉家传神拳,武功 可算不弱,但被这人袍袖轻轻一拂,就直跌了出去!”   小鱼儿失声道;‘这人武功竟如此厉害?”   黑蜘蛛叹道:“此人武功之高,当真是我平生未见,我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 世上竟有武功如此厉害的人。”   小鱼儿动容道:“连你都服了他,这县难得得很。”   黑蜘蛛道:“这人袍袖拂了拂,就将暗器全都反射出去,力道竟比他们用手 发出来时还强,他们大惊闪避时,这人已带着我掠了出去。”   他苦笑接着道:‘我竟被他夹在肋下,动都动不得,只见他身子轻轻一纵, 便凌空飞出去七八丈,就好像腾云驾雾似的。”   小鱼儿笑道:“你简直越说越神了,世上哪有轻功如此高明的人。”   黑蜘蛛沉声道:“非但你此刻不信,就连我虽亲眼瞧见,都几乎有些不相信 自己的眼睛,但你不妨想想.这人武功若非大得吓人,能将我夹在肋下吗?”   小鱼儿叹道:“不错,能将你夹在胁下的,世上简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屠娇娇听到这里,竟也忍不住道:“他长得是何模样?”   黑蜘蛛道:“这人身材并不高大,但却有无穷的力量,我被他夹了盏茶时刻 ,竟是全身麻木连动都动不得了。”   屠娇娇听得这人“身材并不高大”,已松了口气.小鱼儿却追问道:“他的 脸呢?”   黑蜘蛛道;“他脸上戴着个狰狞丑陋的青铜面具,一双眼睛更是说不出的鬼 气森森,我素来自命胆大包天,但瞧了他一眼,手心竟不觉直冒冷汗。”   小鱼儿也不禁被他说得寒毛悚然,全身都凉风飕飕,像是要打冷战。   黑蜘蛛道:“他夹着我奔上座小山,又掠上株大树,才放在一根树桠上,我 全身麻木,动也动不得,也根本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要搞下来。”   小鱼儿道;“他呢?”   黑蜘蛛道:“他自己也坐在一技树枝上,冷冷的瞧着我,也不说话,那树枝 柔弱不堪,连婴儿都能折断,他坐在上面,却似舒服得很。”   小鱼儿叹道:“这倒的确是个怪人……莫非武功特别好的人,都有些怪毛病 。”   屠娇娇笑道:“那么你想必就要倒霉了。”   黑蜘蛛道;“的确如此,他等了半天,又点了我两处穴道,竟将我留在那棵 大树上,袍袖一展,已走得瞧不见影子。”   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屠娇娇道:“慕容姑娘神智已恢复了 么?”   屠娇娇格格笑道:“我神智恢复了么……我也不知道呀?”突然转身,飞也 似的走了。   黑蜘蛛还想追,小鱼儿已拉住了他笑道:“你让她走吧,你且莫管她,先说 说你在那树上的事吧。”   黑蜘蛛目中满是迷悯,呆了半晌,终于接着道:“那时风越来越大,将我的 身子吹得直摇,树枝也像是快断,我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当真是提心吊胆。”   小鱼儿道;“后来你是怎么从树上下来的呢?”   黑蜘蛛苦笑道:“我心里正在想着报仇,那人竟已来了,而且像是看透了我 的心思,突然问我:‘你可是想报仇么’?”   小鱼儿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能瞧得出来,你嘴里就算不说话,仅 那双眼睛却已将什么都说出来了。”   黑蜘蛛道:“我被他说破了心思,就更是狠狠的瞪着他,心想就算被他踢下 来,也比在树上活受罪的好,谁知他竟反而笑了,又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 不光想该如何报恩,就想如何报仇么?”   小鱼儿笑道;“这句话倒也问得妙极。”   黑蜘蛛道:“当时我也被他问住了,仇固然要报,恩也是要报的,我老黑怎 能做忘恩负义之徒,只是他武功既然那么高,我非但无法报仇,简直连报恩也不 知该从何报起,这报恩有时实比报仇还困难得多。”   小鱼儿道:“你这番心意只怕又被他瞧破了。”   黑蜘蛛又叹道:“果然是被他瞧破了,我还未说话,他已说道:‘你不知该 如何报恩,是么?’我哼了一声,他又道:‘你能替别人送信,难道就不能替我 送信?’我忍不住问道:‘我替你送了信,就算报了恩么?’他居然点了点头, 取出封信,叫我送给…你猜送给谁?”   小鱼儿道:“这我倒猜不透了。”   黑蜘蛛道;“他竟要我将信去送给花无缺。”   小鱼儿眼睛发亮,笑道:“这倒真的越来越有趣了,他和花无缺又有何关系 ?为何要你为他送信,他自己明明可以直接和花无缺说话的呀。”   黑蜘蛛道:“也许他不愿和花无缺见面。”   小鱼儿道:“他就算不愿和花无缺见面,以他那样的轻功,就算将信送到花 无缺的床头,花无缺也是不会发觉的。”   黑蜘蛛突然又道:“也许他只是知道我无法报恩,所以想出这件事来叫我做 。”   小鱼儿沉吟道;“这倒有可能,像他那样的怪人,的确可能会有这种怪念头 ,你固然不愿欠他的情,他可能也不愿让别人欠他的情…。”   黑蜘蛛道:“正是如此,我不欠人,自也不愿别人欠我,彼此各不相欠,日 子过得才舒服,我若知道有人一心想报我的恩,我也会难受得很。”   小鱼儿笑道:“如此说来,你两人脾气倒是同样的古怪了,这就难怪他会救 你……但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你可瞧见了么?”   黑蜘蛛怒道:“我老黑难道还会偷看别人的信么?他解开我的穴道后,我立 刻就将信送给花无缺,连信封上写着什么,我都未去瞧一眼。”   小鱼儿笑道:“你果然是个君子,但花无缺瞧过那封信后,总该说了些话吧 。”   黑蜘蛛道:“就是因为他瞧过信后,说的话十分奇怪,所以我才急着找你。 ”   小鱼儿立刻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黑蜘蛛道:“他说:‘我与江别鹤相识虽不久,但却已相知极深,又怎会被 别人谣言中伤,就认为他是恶人,这位前辈也未免过虑了。”   小鱼儿皱眉道:“那怪人却又是江别鹤的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帮江别鹤的忙 ?”   黑蜘蛛道:“花无缺说了这番话后,我正想问他:‘这位前辈是谁?”谁知 他已先问我:‘你已瞧见了这位前辈,真是福气,却不知他老人家长得是何模样 ,脸上是不是真的戴着青铜面具?”   小鱼儿道:“花无缺既然没有见过他,又怎会听他的话?”   黑蜘蛛道:“我本来也觉得奇怪,移花宫主巳嘱咐他,要他日后若遇见─位 ‘铜先生’,就万万不能违抗这人的话,无论‘铜先生’说什么,他都必须听从 。”   小鱼儿道:“原来那怪人叫“铜先生’,这名字倒真和他一样古怪!”   黑蜘蛛道:“移花官主还说,这‘铜先生’乃是古往今来江湖中第─位奇人 ,武功更是高绝天下,移花宫主竟说她自己比起这‘铜先生’来,都要差得多。 ”   小鱼儿动容道:“移花宫主那么高傲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话么?若连移花宫 主都对他如此服气,这‘铜先生’的武功倒的确是可怕得很了。”   黑蜘蛛道;“但花无缺既对那‘铜先生’言听计从,日后对江别鹤必定更要 帮忙到底,有他那样的人帮江别鹤的忙,也够你头疼的了。”   小鱼儿淡淡一笑,道:“那倒没什么关系。”   黑蜘蛛瞪着眼瞧了他半晌,突然道:“再见,我的恩虽已报过,仇却还未报 哩!”   小鱼儿失声道:“你要去找那‘铜先生’报仇?”   黑蜘蛛冷冷道:“不行么?”   小鱼儿道:“但……但他的武功……”   黑蜘蛛怒道:“他武功强过我,我就不去报仇了么?我老黑难道是欺善怕恶 的人?”他一面大喊大叫,人已飞掠而去.现在,小鱼儿心里又多了叁样解不开 的心事。   第一,那真的慕容九到哪里去了?   第二,‘恶人谷”究竟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   第叁.那“铜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和江别鹤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定要 说江别鹤是个好人?   这时天已大亮,小鱼儿巳将脸上面具弄了下来,大白天,他可不愿以李大嘴 的面目见人。   大路上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但十个中倒有九个多是自西往东去的,而且看 来大多是江湖朋友,有的袖子还系着黑布,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兴奋之色,嘴里嘀 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鱼儿心中正觉奇怪,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形式奇特、装饰华丽的马车, 自道旁驶来,骤然停在小鱼儿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道:“快上来。”   日光照着她的脸,她容貌清秀,但皮肤看来却甚是粗糙,正是那改扮成慕容 九的屠娇娇,小鱼儿跳上马车,只见车厢里装饰得更是华丽,坐垫又厚、又柔软 、又宽大,坐上去舒服得很。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倒真是神通广大,又从哪里变出这么辆马车来了? ”   屠娇娇也不回答,却反问道:“我等了你好半天,你怎地到此刻才出来,你 和那黑蜘蛛,究竟有些什么事好说的。”   小鱼儿笑道:“我们在谈论着一位‘铜先生’,你可听见过这名字?”   屠娇娇失声道:“救他的那怪人就是‘铜先生’?”   小鱼儿道:“你知道这人?”   屠娇娇像是怔了怔,但立刻就大声道:“我不知道这人,我从未听说过这名 字。”   第五九章惊人之变   小鱼儿见屠娇娇提到铜先生时,说话吞吞吐吐,闷在心里,也不再造问,只 见这辆大车也是由西往东而行,正和那些江湖朋友所走的方向一样。   他忍不住道:“这些人匆匆忙忙,是要去干什么的?”   屠娇娇道:“瞧热闹,天下武功最高的门派弟子,和江湖中地位最高、势力 最大的一个集团斗法,你说这热闹有没有趣?”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莫非是花无缺和慕容家的姑爷们?”   屠娇娇道:“南宫柳和秦剑去找江别鹤算帐,花无缺却一力保证江别鹤是清 白的,双方相持不下,只有在武功上争个高低了。”   小鱼儿眼睛发亮笑道:“这场架打起来,倒当真是有趣得很,不过,这件事 今天凌晨才发生的,怎地已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屠娇娇笑道:“这只怕就是江别鹤叫人去通知他们的,他算定自己这面有了 花无缺撑腰,必胜无疑,自然要多找些人去看热闹。”   小鱼儿叹道:“不错,慕容家虽强,但比起花无缺,还要差一些……这世上 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对付花无缺么?”   屠娇娇含笑瞧着他,道:“只有你。”   这问题实在不愿意再谈下去,幸好此刻正有个他不愿意谈的问题,他眼珠子 一转,立刻改口道:“你方才的话被黑蜘蛛打断了,恶人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 事?”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你可记得谷里有个万春流?”   小鱼儿笑道:“我怎会不记得,小时候,他天天将我往药汁里泡,泡得我头 晕脑胀,我现在揍人的本事是未见得如何,挨揍的本事却不错,正是他将我泡出 来的。”   屠娇娇道:“你可记得万春流屋里,有个人叫‘药罐子’?”   小鱼儿心里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我自然也是记得的,他吃 的药比我还多,万春流只要采着一种新的药草,总是先让他尝尝的。”   屠娇娇眼睛盯着他的脸,一字字道:“十个月前,万春流和这药罐子,都失 踪了!”   小鱼儿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外来,但你就算鼻子已贴住   他的脸,也休想瞧出他脸上肌肉有一些颤动。   他只是淡淡一笑,通;“这又算得什么大多,你们穷紧张些什么?”   屠娇娇也笑了笑,道:“你可知道那药罐子是谁?”   小鱼儿茫然睁大了眼睛,道:“谁?”   屠娇娇道:“你可听说过,昔日江湖中有个人,他一剑挥出,可以令你在十 丈外能感觉出他的剑风,也可以将你的胡子头发都削光,而你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   小鱼儿笑道:“这人我听说过,他好像是叫燕南天,是么?”   屠娇娇叹道;“除了燕南天,哪里还有第二个。”   小鱼儿道:“但他岂非早巳死了?”   屠娇娇道:“他没有死!他就是那药罐子!”   小鱼儿故意失声道;“药罐子竟然就是天下剑法最强的燕南天,这倒真是令 人想不到的事,但燕南天剑法若是真的那么高,又怎会变成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   屠娇娇叹道:“这还不是为了你的缘故,咱们为了要从他手上将你救下来, 所以才不得已而伤了他。”   她说的居然活灵活现,小鱼儿若非早巳听万春流说起过这件事的秘密,此刻 只怕真要相信她的话了。   他暗中叹了口气,忖道:“燕南天虽是我的恩人,虽是大侠,但却和我毫无 情感,你们虽是恶人,但这么多年来,已和我多少有了些感情,我怎忍心为了他 而找你们复仇,你们又何苦还要骗我!”   严格说来,小鱼儿虽不能算是个十分好的人,但却是热血澎湃、感情丰富、 表面虽硬、心肠却软得很的人。   小鱼儿心里叹着气,面上却笑道:“为了我?他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屠娇娇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再说吧,只要你记住,咱们是为你 得罪了燕南天,燕南天此番一走,咱们就连‘恶人谷’也不敢耽下去了。”   小鱼儿道;“为什么?”   屠娇娇道:‘恶人谷虽被江湖人视为禁地,但燕南天若要闯进来时,天下又 有谁拦得住他。他上次已上过了一次当,这次必定更加小心。”   她狡黠而善变的眼睛里,竟也露出了恐惧之色,长叹着接道:“这次他再来 时,咱们这些恶人,只怕就要都变成恶鬼了小鱼儿目光闪动,道:“你想……他 武功难道又恢复了么?”   屠娇娇恨恨道:“他武功现在纵末恢复,但那万春流想必已试出某种药草可 以治愈他的伤,否则又怎会带他逃出恶人谷去!”   小鱼儿悠悠道:“但也许此刻已治好了,是么?”   屠娇娇身子竟不由得一震,盯着小鱼儿道:“你希望他现在已治好了!”   小鱼儿神色不动,缓缓道:“虽不希望如此,但无论什么事,总得先作最坏 的打算才是。”   屠娇娇默然半晌,终于叹道:“不错,说不定他此刻武功早已恢复了,说不 定他现在已经在找咱们….”眼睛转向车窗外,再也打不起精神说话。   车马越走越快,赶车的皮鞭打得“□啪”直响,似乎也急着想去瞧瞧那一场 必定精采万分的龙争虎斗。   叁面低坡下,有个小小的山谷,这时山坡上已高高低低站着几百个人,甚至 连树桠上都坐着人。   车马停在山谷外,小鱼儿也瞧不见山谷里的动静。   只听人声纷纷议论着道:“那看来斯斯文文的弱书生,难道就是‘移花宫’ 的传人么?我真瞧不出他能有多么高的武功。”   “据说当今江湖上,武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甚至连江大侠都对他佩服得狠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有人叹道:“他年纪轻轻,武功既是天下第一高手,人又生得那么漂亮,普 天之下,只怕谁也比不上他了。”   议论纷纷间,尽是一片赞美羡慕之声,小鱼儿听得一肚子闷气,屠娇娇瞧着 他微微笑道:“你听了这活,心里可是有些不舒服?”   小鱼儿瞪着眼道:“谁说我不舒服,我舒服极了。”   屠娇娇大笑道:“他虽是天之骄子,但咱们的小鱼儿却也不比他差,末来的 江湖中,只怕就是你两人的天下了。”   小鱼儿突然推开了门,道:“我可要去瞧热闹了,你呢?”   屠娇娇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过…。你却要为我做件事。”   小鱼儿道:“什么事?”   屠娇娇道:“设法子去把那欧阳…罗九兄弟,弄到这车上来,你可能办得到 。”   小鱼儿笑道:“只要你这车子够大,我就算要把山谷里的人全都弄上拿来, 也简单得很。”他跳下车子大步而去,突然转头盯了那赶车的一眼,那赶车的正 摸着颔下的一摄络腮胡子,瞧着他嘻嘻的笑。   小鱼儿毫不费事地就挤进了人丛,爬上山坡。   山坡上,百棵大树,坐在上面,正可纵观全局,只可惜,此刻上面已坐满了 人,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突然摇头,叹道:“真奇怪世上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人 ,竟敢坐在毒蛇穴上,若被毒蛇在屁股上咬一口。。。”   他话未说完,林上的人已吓得跳了下来,乱了一阵,却发现方才叹气说话的 人,已舒舒服服的坐在树上了。   这些人忍不住道:“喂,朋友,你说这株树是个蛇穴,自己怎敢坐上去。”   小鱼儿笑嘻嘻道:“哦?我方才说过这话么?”   那些人又惊又怒,却听小鱼儿喃喃又道:“有江南大侠与慕容家的姑娘们在 这里办正事,若想在这里乱吵,那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哩。”   那些人面面相觑,只得忍下了一肚子火,有些人又爬上了树,挤不上去的也 只好自认晦气。   只见山谷内的空地上,停着辆马车,那花无缺正悠闲地靠着车门,似乎正在 和车厢里的人说话。   江别鹤却坐在他身旁一块石头上,也不住的和四面瞧热闹的人微笑着打招呼 ,看不出丝毫“大侠”的架子。   小鱼儿也瞧见了那“罗九”兄弟,这两人又高又胖,站在人丛里,比别人都 高出一个头。   但慕容家的人却连一个也没有来,四面的江湖朋友已开始有些不满,都是觉 得他们的架子实在太大。   花无缺看来丝毫不着急,面上的笑容也非常愉快,每当他眼睛望进车厢中去 时,那一双锐利的目光,也变得分外温柔。   小鱼儿不禁捏紧了拳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车厢里的人是谁?难道花无 缺真的和铁心兰寸步不离,将她也带来了?”   突见人群一阵骚动,十二个身穿黑衣、腰束彩带的彪形大汉,抬着叁顶绿呢 大轿奔了进来。   每顶大轿后还跟着顶小轿,轿上坐着的是叁个明眸妩媚的俏丫头,轿子停下 ,叁个俏丫头下了小轿,掀起大轿的门,大轿里便盈盈走出叁个艳光照人的绝代 佳人来。   这叁人正是慕容双、慕容珊珊和“小仙女”张菁,叁个人今天都是宫鬓华服 ,刻意修饰过,就像是高贵人家出来作客的大小姐少奶奶似的,哪里像是要来与 人争杀搏斗的女中豪杰、江湖高手。   在山坡上等着瞧热闹的江湖朋友,大多人只闻慕容九姐妹的声名,仅见过她 们真面目的,却少之又少,此刻但觉眼睛一亮,十个人中,倒有九个惊得呆住了 ,就连小鱼儿都几乎瞧不出那文文静静地走在最后的大姑娘,便是昔日跃马草原 ,瞪眼杀人的小仙女花无缺的眼睛,果然已从车厢里移到她们脸上,他那眼神与 其说是赞赏,倒不如说是惊奇还恰当些。   慕容珊珊,莲步轻移,走在最前面,裣衽笑道:“贱妾等一步来迟,有劳公 子久候,还请恕罪。”   她说的是这么温柔客气,花无缺又怎会在女子面前失礼,立刻也长长一揖, 躬身微笑道:“不是夫人们来迟,而是在下来得太早了。”   慕容珊珊笑道:“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风雅如公子,自当早些出来逛 逛的,只恨贱妾等俗务羁身,不能早来奉陪。”   两入嫣然笑语,竟真的像是早巳约好出来游春的名门闺秀和世家公子似的, 哪里瞧得出有丝毫火气。   只听花无缺道:“南宫公子与秦公子只怕也快要来了吧。”   慕容珊珊笑道:“他们家里有事,已先赶回去了。”   慕容双接口道:“慕容家的事,向来是不容外人插足的。”   花无缺又呆住了,道:“但……但夫人们岂非…,”   慕容双笑道:“我姐妹虽是他们的妻子,但妻子的事,也是和丈夫无关的, 我慕容姐妹,又怎会嫁绘个爱管妻子闲事的丈夫。”   慕容珊珊笑道:“公子只怕也不愿娶个爱管丈夫闲事的妻子吧。”   这姐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将花无缺说得呆在那里,作声不得,小鱼儿 却暗笑忖道:“谁娶了慕容家的姑娘做妻子,果然是好福气,明明是南宫柳与秦 剑自己不敢和花无缺动手,但被她们这一说,就非但丝毫不会损了他们的名声, 人家反要称赞他们真是个善体人意的好丈夫哩。”   只是,他们既放心肯让自己的爱妻前来,想必是深信她们有致胜的把握,小 鱼儿不赞又在暗中猜测!   江别鹤也真沉得住气,直到此刻,才微笑着道:“南宫公子与秦公子若不来 ,此事岂非无法解决了么?”   慕容双眼随转到他身上,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瞪眼道:“谁说无法解决 ?”   花无缺乱咳一声,苦笑道:‘在下又怎能与夫人们交手?”   慕容珊珊笑道:“公于若不愿和贱妾等交手,就请公子莫要再管贱妾等与江 别鹤之间的事,江别鹤又不是孩子了,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的事么?”   她笑容虽温柔,但话却说得比刀还锋利,群豪听了都不禁耸然失笑,只道江 别鹤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下这句话的。   谁知江别鹤还是声色不动,微笑道:“江湖朋友都知道,在下平生不愿出手 伤人,何况是对夫人们?更何况只是为了些小误会。”   慕容双大声道:“江别鹤,你听着,第一,这绝不是误会!第二,你也未必 能伤得了我们,你只管出手吧!”   江别鹤淡淡笑道:“这件误会暂时纵不能解开,但日久自明,在下此刻又怎 能向夫人抡拳动脚,夫人就算宰了在下,在下也是不能还手的。”   这句话说的更是漂亮已极,群豪闻言有的也忍不住喝起彩来,就连小鱼儿也 不禁在暗中赞叹:“普天之下,对付人的本事,只怕是谁也比不上江别鹤的,尤 其是这种场合里,才显得出他的本事。”   慕容双大喝道:“你明知花公子不会让咱们宰了你,所以才故意说这种漂亮 话。”   突听一人大喊道:“至少江大侠绝不会自己溜回家去,却让老婆出头来和人 家吵架。”   小鱼儿瞧得清楚,这呼喊的正是那化名罗九的欧阳丁,慕容姐妹却瞧不见他 ,也不知说话的是谁。   她们索性装作没有听见,心里却知道不能再和江别鹤说下去了,双方手段既 然差不多,索性彼此包涵几分还好些。   小仙女突然大声道:“这样说来说去,是非黑白,还是分不清,不如还是动 手吧,就让我来领教花公子高商招如何?”   花无缺上下瞧了她一眼,笑道;“你想我能和你动手么?”   慕容珊珊笑道:“花公子想来定然是不肯和妇女之辈动手的了。”   花无缺笑道:“在下若是不慎,乱了夫人们的容妆,已是罪过,何况真的与 夫人们动手。”   慕容双大声道:“此事必须解决的,公子若没有法,我倒有一个。”   花无缺道:“请教。”   幕容双道:“贱妾等说出叁件事,公子若能做到,贱妾等便从此不再寻这江 别鹤,但公子若无法做到,便请公子莫再管江别鹤的事!”   所到这里,小鱼儿恍然大悟,秦剑与南宫柳故意不来,慕容姐妹故意如此打 扮,正是要拘住花无缺不能真的出手,她们才好拿叁件事来难住花无缺,只要花 无缺一上当,这一仗便算输了!   但花无缺却也不是呆子,微一沉吟,笑道:“夫人说出的叁件事,若是根本 无法做到的又如何?”   小仙女大声道:“这叁件事说出后,你若无法做到,咱们就做出来让你瞧瞧 ,这样总该算是公乎得很了吧。”   慕容珊珊道:“这叁件事自然是不分男女,人人都能做到的,贱妾等只不过 是想领教领教公子的武功与智慧而已。”   花无缺笑道:“若是如此,在下便从此退出江湖。”   小鱼儿早已算定慕容姐妹说出的那叁件事必定是百灵精怪、极尽刁钻之能事 ,此刻不禁暗笑道:“花无缺呀花无缺,你一答应,只怕就要上当了!她们挖空 心思想出来的事,连我都只怕未必能做到,何况你!”   需知花无缺那句话说得虽轻松,但“退出江湖”四字,份量却实在太重,他 此刻声名正如日之方升,此后数十年的江湖生涯,必定多彩多姿,绚丽无比,但 他今日若输了,这一生便将默默以终。是以他自己虽然充满自信,旁边瞧热闹的 人却不禁为他紧张起来,只见慕容姐妹悄悄商议了一阵。   慕容双终于笑道:“贱妾等要公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公予以‘金鸡独立 ’姿式站着,然后再令人来推,若是推不倒公子,公子便算赢了。”   花无缺笑道:“但不知夫人要多少人来推呢?”   慕容双眼波一转道:“随便多少人!譬如说,两百个吧!”   花无缺略一沉吟,竟含笑道:“好,就是如此。”   这句话说出来,群豪又不禁耸然动容,两百个人加在一起,那力量何等巨大 ,纵然两百条普通壮汉,加起来的力量也绝非花无缺一个人所能抵挡的,何况也 还要以‘金鸡独立’的姿式站着。   “这件事有什么稀奇,只要花些脑筋,任何人都能做的,你只要贴着山壁而 立,莫说两百人,就算两万人也是‘推’不倒你的。”   小鱼儿只当花无缺也想通了这点,谁知他并不走向山壁,竟在空地上:就曲 起一腿微微笑道:“在下数到‘叁’时,夫人便可令人来推了。”   慕容姐妹交换了个眼色,目中都不禁露出欣喜之色,齐声道:“遵命。”   这时山谷外几百个,包括小鱼儿在内,都以为花无缺输定了,有的人甚至已 在叹息。   以花无缺之武功而论,百十壮汉,的确不是他的敌手,但这种硬拼力气的事 ,却毫无技巧可言,既不能惜力使力,也不能躲让闪避,别人有一百斤力气推来 ,你也必须要一百斤力气能抵挡。   只听花无缺道:“一、二、叁……”数到“叁”字,他踏在地上的一只脚, 竟突然下陷了半寸,那坚硬的石地在他脚上,竟变得像是烂泥似的。慕容珊珊瞧 得心里暗吃一惊,挥手道:“花公子已准备好了,你们还等什么?”   抬轿的十八条彪形大汉,立刻快步奔来,他们显然是早经训练,奔行之中, 第二人的手已搭上第一人的肩头,第叁人搭上第二人的……十八个人脚步越来越 快,冲向花无缺,推了出去。   这─推之力,非但聚集了这十八个人本身的力量,还加上他们的冲力,力量 之大,可以想象.第六十章天之骄子   谁知那十八条大汉一推之后,花无缺非但未曾跌倒,连后退都没有后退,他 身子竟又往下陷落了几寸。   十八条大汉用的力量越大,他身子也就住下陷得越快,十八条大汉满头汗珠 滚滚而落,用尽了全身力气。   花无缺身子竟已下陷了两尺,半条腿都已没入石地里,但他面上却仍带着微 笑,竟似没有花丝毫力气,就好像站在流沙上似的。   群豪如瞧魔法,瞧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脚下站着的难 道不是真的石地面是流抄。   小鱼儿也瞧得呆了。   花无缺用的这法子虽然比他所想的要笨得多,也困难得多,但这样的法子却 只有更令人吃惊更令人佩服。   小鱼儿想了想,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花无缺所用的这法子聪明,还是自己 所想的那法子聪明了。   只见花无缺身子下陷已越来越慢,显然是那十八条大汉推的力量也已越来越 微弱。   到后来花无缺不再下陷时,那十八条大汉突然跌倒在地,竟已全身脱力,再 也站不起来了。   花无缺竟已用“移花接玉”的功夫,巧妙地转变了他们的方向,他们的力量 本是往后退的,但经过花无缺的转变后,已变成向下压了,是以他们看来虽是在 推花无缺其实却无异在推那地面。   群豪自然不懂其中的巧妙,但越是不懂,对花无缺的武功就越是惊讶佩服, 终于忍不住暴雷般的喝起彩来。   慕容姐妹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只听花无缺微笑道:“夫人们还要另找他人 来推么?”   慕容珊珊强笑道:“公于神通果然不可思议,贱妾佩服得很。”   小仙女撇了撇嘴,大声道:“这第一件事就算你能做到,还有第二件呢。” 花无缺微微一笑,身子自地拔起,有风吹过,他那条腿上所穿的半截裤子,立刻 化为蝴蝶般随风而去。   群豪喝彩声历久不绝,等到喝彩声过后,那车厢里还在响着清脆的掌声,小 鱼儿听得一颗心立刻绞了起来。   他虽然不得不承认花无缺的武功,确实值得“她”拍掌的,只是他想到这一 点,却不免更是难受。   花无缺已微笑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还请夫人吩咐。”   慕容珊珊眼珠一转,笑道;“安庆城里,有家专售点心的馆子,叫‘小苏州 ’,不知公子可知道么?”   花无缺微笑道;“江兄曾带在下去尝过几次。”   慕容珊珊道;“这‘小苏州’所制的八宝饭、千层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当真可说是妙绝天下。”   花无缺笑道:“在下虽然对此类甜食毫无兴趣,但在下却有位朋友,对这两 样东西,也是赞不绝口的。”   小鱼儿自然知道他所说的这“朋友”是谁,想到铁心兰和他在一起吃八宝饭 的样子,小鱼儿乎气得跌下树来。   慕容珊珊已娇笑道:“贱妾等对这两样东西非但赞不绝口,简直已是魂牵梦 索,时刻难忘了,不知公子可否劳驾去一趟,解解贱妾的馋。”   这件事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也太容易。   花无缺心里也奇怪,但对于女子们的要求,他从来不愿拒绝,他怔了怔,终 于笑道:“在下若能为夫人们做点事,正是极幸之至。”   慕容珊珊道:“但这两样东西,却要乘热时才好吃。”   花无缺沉吟道:“在下买回来时,只怕还是热的。,慕容珊珊笑得更甜道: “但公子此去,两只脚却不能沾着地面,不知公子能做得到么?”   这句话说出来,群豪才知道她们出的难题,原来在这里,但两只脚不沾地, 却又怎能到安庆城来回一次?   小鱼儿却又忍不住要笑了,暗道:“这位慕容姑娘出的题目,简直越是荒唐 了,两只足不沾地,难道不能坐车去、骑马去么?”   这件事又是个诡谲狡计,但花无缺若做不到,等到慕容珊珊做出来时,以花 无缺的为人,也只好认输的。   只见花无缺突然脱下鞋子,露出一双洁白的罗抹,笑道:“在下双足是否沾 地,此袜可为证。”   话声未了,他身形已像轻烟般掠起。   他既没有坐上车子,也没有骑上马,却掠到一株大树前,折下了两段树枝, 左手的树枝在地上一点,已掠出叁丈,右手的树枝接着一点,人已到了六丈开外 ,只听他语声远远传来,道:“夫人稍候片刻,在下立即回来。”   他竟将这一手“寒凫戏水”的轻功,运用化境,别人纵然使用这手轻功,但 要在片刻间来回数里,也是绝不可能的。   议论之间,时间像是过去得很快,只见远处人影一闪,花无缺已到了近前, 嘴里果然衔着东西。   他两根树枝点地,身子倒立而起,胸底向天,一双洁白的罗沫,果然还是干 干净净,点尘不染。   欢呼声中,花无缺身子一翻,两只脚已套入方才脱下的那双鞋子里,抛去树 技,将那包东西送到慕容珊珊面前,笑道:“在下幸不辱命,请夫人乘热吃吧。 ”   慕容珊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公子。”   她接过纸包,拆了开来,里面果然是热气腾腾的八宝饭和千层糕,她只得拿 起一块,慢慢吃下去。   这又甜又香的千层糕,吃在她嘴里,却像是有些发苦。   不错,花无缺用的又是个笨法子,但小鱼儿非但不能说他笨,甚至也不禁在 暗中有些佩服。   他用第一个“笨法子”显示出他惊人的内力,再用这第二个“笨法子”显示 出他超群拔俗的轻功。   他用的若不是这两个“笨法子”,群豪此刻非但不会拍掌,简直已要将臭鸡 蛋、桔子皮抛在他身上了。   慕容珊珊好容易才将一块千层糕吞下去,她简直从未想到千层糕也会变得这 么样难吃的。   花无缺不动声色,等她吃完,才笑道:“那第叁件事呢?”   小仙女早已忍不住了,大声道:“有间屋,门是关着的,你全身上下都不许 碰着扇门,也不许用东西去撞,能走进这屋子么?”   小鱼儿暗笑道:“这第叁件事简直比第二件还要荒唐,他手胸不能去碰那扇 门,难道就不能打开窗子进去么?”   但他此刻也知道花无缺必定是不会用这法子的,只见花无缺沉吟了半晌,道 :“此地并无房屋,不知这马车慕容双道:“马车也行,你手不许碰马车的门, 能走进马车里,就算你胜了。”   花无缺目光转向慕容珊珊,道:“是这样么?”   慕容珊珊想了想,笑道:“马车和屋子是一样的。”   花无缺微笑道;“在下做到此事后,夫人还有无意见?”   慕容双瞧了慕容珊珊一眼,慕容珊珊道:“公子若能做到此事,贱妾等立刻 就走。”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花无缺,若是动武,更非花无缺的对手, 不走又能如何?   花无缺笑道:“既是如此,夫人但请瞧着。。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向那马 车。   小鱼儿暗道;“这小子难道能用‘隔山打牛’一类的劈空掌力,将这马车的 门震裂不成?”   只见花无缺走到马车前,突然道:“铁姑娘,开门吧。’车厢里人银铃般娇 笑着道:“这就开了。”   群豪先是惊讶,后是奇怪,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小鱼儿都儿乎忍不住要 笑起来,但听见那银铃般的娇笑声,他实在笑不出。   慕容姐妹眼睁睁瞧着花无缺走进车门,也呆住了。   只听花无缺在车厢里笑道:“在下并未违背夫人们的规矩,已走进马车来了 ,夫人是否同意在下已胜了?”   慕容姐妹张口给舌,竟说不出话来。   花无缺用的这法子,竟比慕容姐妹和小鱼儿所想的还要聪明,还要荒唐,在 他等到最后才用出来,群豪已非但不会对他轻视,觉得失望,反而只有更佩服他 的机智,一个个纷纷欢呼道:“花公子自然该算是胜了,谁也没有话说。”   慕容珊珊再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没法子了。   她跺了跺脚,转身走上轿子,慕容双也跟着她,小仙女狠狠瞪了江别鹤一眼 ,狠狠道:“你莫要得意,我不会有好日子给你过的。”   江别鹤微笑着瞧着她,也不说话。   十八条大汉又抬起了叁顶大轿、叁顶小轿,逃跑似的走出了这山谷。   江别鹤笑道:“花兄的机智与武功,当世已不作第二人想,小   弟当真叹为观止了。”   群豪欢声雷动,花无缺自车厢中抱拳答礼,于是这辆马车也在这欢呼喝彩声 中,驶了出去。   小鱼儿瞧着这辆马车,想到车厢里的铁心兰,竟呆住了,一颗心像是手巾似 的被绞住,过了半晌,突又呼道:“我几时对她这么好的?我为何要为她痛苦? 这不是活见鬼么?”   铁心兰在他身边时,他丝毫也不觉得什么,但等到铁心兰到了旁人身旁,他 竟突然觉得铁心兰比什么都重要。   小鱼儿呆了半晌,突见人丛里走过两个又高又大的胖子,他这才想起已答应 过屠娇娇的事。   他跃下树,挤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那‘罗九”欧阳丁的肩头,欧阳丁霍然回 过头,脸色已变了。   小鱼儿笑道:“你总是如此紧张,为何还不瘦,倒也是件怪事.”   欧阳丁认出了他,面上才露出笑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在下总无美人 恩可以消受,只有以吃来打发日子,自然要越来越胖了。”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两位原来早已知道是我将那位姑娘带走的?”   欧阳丁笑道:“除了兄台之外,她还会跟着谁走?”   欧阳当笑道:“只是小弟却想不到兄台竟对那傻丫头也有兴趣,居然将她也 带走了。”   但两人这一次算盘都没有打对,更未想到那“傻丫头”竟是屠娇娇,以为那 “傻丫头”也是被小鱼儿带走的。   小鱼儿自然也不说破,笑道:“有总比没有好,两个总比一个好,是么?”   谈笑间叁人已走出山谷,快走到屠娇娇的马车前。   小鱼儿突然停下脚步,道:‘两位请走吧,晚上再见。”   欧阳丁笑道:“兄台莫非又要去会佳人了么?”   小鱼儿神秘的一笑,道:“也许是……”他有意无意间往那马车瞟了一眼。   欧阳丁眼珠子一转,大笑道:“在下等反正无事,正想陪兄台聊聊。”   小鱼儿故意着急道:“找还要到别处去,两位。….”   欧阳当大声道:“兄台只怕是要到别处去吧。”   欧阳丁已冲到那马车前,一把拉开了车门,拍手笑道:“我猜的果然不错, 佳人果然就在这里。”   这兄弟两人一个拼命要占便宜,一个宁死也不吃亏,见到自己寻到的“美人 儿”被别人弄走了,越想越觉这亏实在吃得太大了,不占些便宜回来,以后简直 连觉都睡不着,兄弟两人竟不约而同,坐上了马车。   欧阳丁笑道:“兄台也请上来吧,我兄弟两人反正是打不走的了。”   小鱼儿肚子里暗暗好笑:“你这‘宁死不吃亏’,看样子今天已经是非吃亏 不可的了。”   他愁眉苦脸地坐上马车,叹道:“早知如此,方才就该避着你们才是,怎地 还跑去招呼……唉,这只怕是瞧热闹瞧得晕了头了。”   于是车马启行,向前直驰。   欧阳兄弟笑得更是得意,在那又厚又软的车座上舒服地坐了下来,却不知对 面坐的就是要命的瘟神。   屠娇娇低垂着头,仿佛羞羞答答的模样,其实却是不愿这张脸被对面的人瞧 得太清楚。   欧阳丁大笑道:“一日不见,姑娘怎地变得如此漂亮。”   欧阳当笑道:“新承雨露,花朵自更娇艳,你难道连这道理都不懂。”   这两兄弟虽然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别人,但此刻在这马车里,背后就是车壁 ,他们还有什么好提防的。   小鱼儿虽然知道屠娇娇要骗这两人上车,必定是要向他们算帐了,但也想不 出她要如何下手。   只见屠娇娇始终羞答答的坐着,并不急着出手,也没有找小   鱼儿帮忙的意思,竟像是早已胸有成竹。   小鱼儿只觉这热闹比方才还有意思,简直等不及地想瞧瞧屠娇娇如何出手, 欧阳兄弟又是如何对付。   这时车马越走越快,已远离人群,转入荒郊。   欧阳丁忍不住问道:“兄台的香巢,怎地这么远呀?”   小鱼儿大笑道,“你若想吃李子,就该沉得住气。”   欧阳当大笑道:“是极是极,只不过……”   屠娇娇突然抬起头来,娇笑道:“只不过那李子酸得很,你们只怕吃不下去 。”   欧阳兄弟齐地怔了怔,似已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欧阳丁哈哈笑道:“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说话了!”   屠娇娇笑道;“很久了,大概已经有二十年了。”   欧阳兄弟脸色又变了变,两人已准备冲下车去。   小鱼儿瞧得暗暗皱眉:“屠娇娇做事怎地也变得如此沉不住   气了,她这两句话说出,也不怕打草惊蛇么?….”   就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那宽大的车座下,又厚又软的垫子里竟突然 伸出四只手来!   两人只觉肘间一麻,双臂也被这四只手捏住,有如加上了道铁箍,痛彻心骨 ,再也动弹不得了!   欧阳丁惊极骇极,颤声道,“兄……兄台,你……你为何如此?”   小鱼儿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道:“这不关我的事,你们莫要问我。”   欧阳丁转向屠娇娇,道:“难道这…龙是姑娘的主意?”   屠娇娇笑道:“不是我是谁呢?”   欧阳兄弟听得这语气,脸上吓得更无一丝血色.欧阳当道,‘你。…你究竟 是什么人?’屠娇娇笑道:“你方才认不出我,是真的,现在还认不出我,就是 装佯了。”   欧阳当道:“我。…我兄弟怎会认得姑娘?’屠娇娇道;“你不认得我,为 何会如此害怕?”   欧阳丁强笑道:“害怕?谁害怕了……”   欧阳当咯咯大笑道,“我兄弟自然知道娇姑娘这是开玩笑的。”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欧阳丁,欧阳当,你们再装佯也没有用了…─”   欧阳丁道:“屠大姐,你也觉得有趣么!瘦子竟会变得如此胖了。”   屠娇娇笑道:“你们只怕是吃了发猪菜。”   欧阳丁道:“不错不错,我兄弟真像是吃了发猪莱了,哈哈。。   屠娇娇眼睛一瞪,冷冷道:“现在已经到了,你们该将发猪菜的菜吐出来的 时候,是么?”   两人嘴里不停地打着“哈哈”,却连什么话都不说,小鱼儿知道这两人不知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突听车垫下一人笑道:“欧阳兄弟这二十年来除了养得又白又胖外,不想还 学会了你这打哈哈的本事,我看你不如收他们做徒弟算了。”   阴阳怪气的语声,竟是白开心。   一人大笑道:“哈哈,我若是收了这两个徒弟,只怕连裤子都要被他们算计 去,只能光着屁股上街了,哈哈。”   这两个“哈哈”声音又洪又亮,正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数’的“笑里藏刀 小弥陀”哈哈儿来了。   欧阳兄弟本来还在打着脱逃的主意,一听藏在车垫下的竟是这两个人,他们 还有什么希望逃得掉。   欧阳丁干笑道:“小弟不想竟将两位兄长坐在屁股下,真是罪过。”   白开心的车垫下笑道:“那倒无妨,屠大姐将这下面弄得比我家的床都舒服 ,还有酒有肉……”   哈哈儿接着笑道:“只是我想到你们两张肥屁股就在头上,却有些吃不下了 。”   欧阳当道:“两位不放开手,小弟使无法站起来,小弟不站起来,两位便只 能在下面蹲着……屠大姐,你说这怎么办呢?”   屠娇娇笑道:“这还不容易办么?只要你们把发猪菜吐出来,他们立刻就放 手。”   白开心道:“再不然就将你两人宰了也行。”   哈哈儿道:“哈哈,这主意倒也不错。”   欧阳丁叹了口气,道:“屠大姐交给我兄弟的东西,我兄弟早就想送到恶人 谷去的,只是。….”   屠娇娇冷笑道:“只是东西却不见了,是么?”   欧阳丁哭丧着脸道:“屠大姐猜的一点也不错,你们入谷的第二年,那批东 西就全都被人抢走了,我兄弟生怕屠大姐怪罪,所以只好…..’只好。。”   屠娇娇完全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悠然道:“这理由的确不 错,但抢东西的是谁呢?”   欧阳丁叹了口气,道;“路仲达。”   屠娇娇突然格格笑起来.道:“哈兄,你说他们这谎话说的好么?”   哈哈儿道;“哈哈,果然不错,他明知咱们没法子去问路仲达的.”   白开心嘻嘻笑道:“这种事就叫做死无对证。’欧阳当道:“若有半句虚言 ,就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下辈子投胎变个母猪,红烧了来让哈兄下酒.。   小鱼儿暗笑道:“这人赌咒当真好像吃白菜似的,一天也不知说过多少次, 否则又怎能说得如此流利。。   只见屠娇娇仰起了头,全不理睬,哈哈儿和白开心在车垫下也不说话,却有 阵咀嚼声传出,显见白开心已在吃起肉来。   欧阳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满头大汗,几乎连嘴都说破了,屠娇娇却像是 一句也没所见。   小鱼儿越瞧越有趣,本来想走,也舍不得走了,这时车马突然停下,接着, 车窗外就露出一张脸。   这张脸冷漠苍白,白得已几乎变得像冰一样透明。   欧阳兄弟瞧见了这张脸,就好像被别人抽了鞭子似的,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 ,欧阳丁道:“原……原来杜……杜老大也来了!”   第六一章阴狠毒计   欧阳兄弟方才还是滔滔不绝,能说会道,此刻见了杜杀,竟连几个字都说不 清楚。   小鱼儿瞧见“血手”杜杀这张冰一般的脸,心里不知怎地,却生出一种亲切 之感,忍不住笑道:“杜大叔,你好么?”   杜杀道:“好!”   他只瞧了小鱼儿一眼,在这一瞬间,他目中的冰雪似乎有些溶化,但等到这 双眼睛盯在欧阳兄弟身上时,寒意却更重了。   他拉开了车门,话也不说,另一只手已掴在欧阳当脸上,正正反反,捆了二 十几个耳光,这才冷冷道:“你还认得我么?”   欧阳当却连哼都不敢哼,还陪着笑道:“小……小弟怎敢不…。不认得杜老 大?”   杜杀冷笑着反手一掌,切在他右膝“犊鼻”穴上,照样给欧阳丁也来了一掌 ,转过身子,厉声道:“下来吧!”   欧阳丁道:“小…。’小弟腿已不能动了,怎么下去?”   杜杀道:“腿不能动,用手爬下来!”   欧阳兄弟互望了一眼,果然乖乖地爬了下去。   马车停在一栋荒宅外,赶车的却已不见了。   几人进了荒宅,只见残败破落的大厅里,竟生着堆火,火上煮着锅东西,也 不知是什么,还有好几个瓦罐子,零乱地放在地上,像是做菜用的佐料。   一个人箕踞在火堆旁,正是那赶车的,这么大热的天气,他坐在火旁,头上 竟没有一粒汗珠。   屠娇娇笑道:“小鱼儿,你还不快过去见见你的李大叔,这些年来,他天天 在想着你哩,只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吃你的肉?”   小鱼儿笑嘻嘻道:“看样子,李大叔莫非在生气么?”   李大嘴忍不住哈哈一笑,拉起小鱼儿的手,笑道:“不想你这小鬼倒还记得 这句话。”   这时欧阳兄弟才呻吟着爬了进来,“血手”杜杀冷冷地跟在他们身后,只要 他们爬得慢了些就重重给他们一脚,简直把这两人看得比猪还不如。   哈哈儿大笑道:“二十年来,咱们兄弟还是第一次聚了这么多,当真是盛会 难逢,不可不好生庆祝庆祝。”   屠娇娇格格笑道:“江湖中若有人知道咱们这班老伙伴又聚在一起,不如该 如何想法?”   哈哈儿笑道:“他们只怕连苦胆都要吓破了。”   李大嘴正色道:“苦胆千万不可吓破,否则肉就苦得不能吃了。”   小鱼儿眼珠子四下转动,瞧着这些人,想到自己童年时的光景,心里也不知 是什么滋味。   这些人虽然是恶人,但在他眼中,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可爱之处,真要比江别 鹤那种伪君子可爱得多。   小鱼儿觉得实在开心得很,但想到这些人每个都和瘟神一样,此番重出江湖 ,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了,他心里不觉又有些发愁。   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得想个法子。   只听屠娇娇道:“现在,只差阴老九了,不知他遇见了什么事,怎地还未赶 来?”   欧阳丁爬在地上,赔笑道:“小弟瞧见诸兄又复重聚,实是不胜之喜。”   屠娇娇道:“是呀,但咱们的钱已被你骗光了,哪里还有钱买酒。”   欧阳丁道:“屠大姐只要放了小弟,小弟必定立刻去找那姓路的,拚了命也 要将那批东西抢回来。”   话未说完,杜杀的钢钩已钩入了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都钩了起来,欧阳丁再 也忍不住杀猪似的惨呼道:“杜老大,小弟并末说谎,你饶了小弟吧。”   杜杀冷冷道:“东西在哪里?说!”   欧阳丁道;“真……真的被路仲达….”   杜杀一拳捣在他脸上他“达”字出口,一嘴鲜血也随着喷了出来,里面还夹 着叁颗牙齿。   小鱼儿明知这欧阳兄弟比谁都坏,但瞧见他们这副模样,也觉大是不忍,正 想设法帮他们个忙,欧阳丁已大呼道:“我说了,我说了,那批东西还在,路仲 达根本连手指出没有碰到,我方才全是说谎的,你们饶了我吧。”   小鱼儿叹了口气,喃喃道:“你明知要说的,为何不早说,难道非要人家用 这种法子对付你不可?这也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   了。”   杜杀道:“东西既在,在哪里?’欧阳丁额声道:“我说出来后,你们还要 杀我么?”   哈哈儿道:“哈哈,咱们本是如弟兄一样,怎会杀你们?”   欧阳当道:“这话要杜老大说,我兄弟才放心。”   “血手”杜杀虽然心狠手辣,但平生言出必行,从未说过半句谎话,这点江 湖中人都是知道的。   只听杜杀冷冷道:“你说出之后,我等绝不伤你性命!”   欧阳丁长长松了口气,道:“那批东西就藏在龟山之巅的一个洞穴里……”   欧阳当抢着道:“小弟还可为诸兄画一幅详细的地图。”   地图画好,众人俱是喜动颜色,四双手一起伸了出去。只听一连串“□啪” 声响,你打我的手,我打你的手,四双手又一起缩了回去──只有四双手,只因 “血手”杜杀的手除了杀人外,是从不轻易伸出来的。   李大嘴终于大声道:“此图还是交给杜老大保管,否则我绝不放心。”   突听一人悠悠道:“不错,除了杜老大外,我也是谁都不放心的。”   缥缥渺缈的话声中,窗外已多了条人影。   哈哈儿道:“哈哈,阴老九果然是聪明人,等咱们费了好半天力后,他才来 抢便宜。”   阴九幽冷冷道:“你们费了力,难道我没有?”   屠娇娇笑道;“你费了什么力?难道被鬼缠住脱不了身?”   阴九幽一字字道:“我正是遇见鬼了。”   阴九幽目光在小鱼儿身上打了个转,突然阴恻恻的一笑,道:“小鱼儿,你 猜是什么鬼?”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能缠住你的鬼,倒也少有,但能令你害怕的人 ,倒有一个……”   屠娇娇跳了起来,失声道:“你莫非遇见了燕南天?!”   :阴九幽诡笑道:“我若遇上他,还能来么?……我只不过远远瞧见他了, 瞧见他骑在马上,生龙活虎,比以前好像还要精神得多。”   小鱼儿听得又惊又真,李大嘴、哈哈儿、白开心、屠娇娇,脸上全都变了颜 色,尤其是屠娇娇,一步冲过去,道:“他……他是往哪里去的?”   阴九幽道:“我怎知他要到哪里去?说不定是往这里来的。”   这句话说出来,名震天下的“十大恶人”们竟连坐都坐不住   了,李大嘴首先站了起来,道:“这里的确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走吧。”   哈哈儿道:“走自然要走,谁不走我佩服他。”   欧阳丁颤声道:“求求你们,将我也带走吧,我。。。我也不愿见着燕南天 。”   这“燕南天”叁个宇,竟像是有着什么魔力,竟能使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坐立不定,失魂落魄。   小鱼儿瞧得又是惊喜,又是羡慕,暗叹道:“一个人若能做到像燕南天这样 ,这辈子也就不算白活了……我自以为己蛮不错,但比起他来,又能算什么?”   但燕南天也是个人呀,燕南天能做到的事,江小鱼为什么不能做到,江小鱼 又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一时之间,小鱼儿但觉心中万念奔涌,忽而觉得心灰意懒,忽又觉得热血澎 湃,豪气顿生…”   忽听欧阳丁狂呼一声,鲜血飞激,他一条手臂,一条大腿,竟已被屠娇娇生 生剁了下来。   欧阳当嘶声道:“杜老大,你……你答应过的……你……”   屠娇娇笑道:“杜老大只答应不要你性命,并未答应别的呀。”   她一面说话,一面又将欧阳当的一手一腿剁了下来,又将罐子里一满罐白糖 ,全都倒分他们身上。   欧阳当大呼道:“你……你干脆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屠娇娇笑道:“杜老大说道不杀你,我怎能杀你!”   欧阳了咬牙道:“你……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屠娇娇咯咯笑道:“你现在虽然这么说,但我若落在你手上,你只怕比我还 要狠上两倍。”她娇笑着走了出去,竟再也不瞧他们一眼。   欧阳兄弟的惨呼,竟像是没有一个人听见.现在,夕阳满天,已是黄昏。   小鱼儿独立在夕阳下,屠娇娇、白开心、李大嘴、杜杀、阴九幽都已走了, 临走之前,都和小鱼儿说过一些话,但说的是些什么,小鱼儿并没有认真去听, 他只知道他们都已到龟山去了,并没有要小鱼儿随行,小鱼儿更没有跟他们去的 意思,他只听他们说:“小心提防着燕南天,好生将江别鹤斗垮,你跟着我们走 ,也有些不便,我们日后定会来找你。”   小鱼儿并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的话,只因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突然 被“燕南天”二个字充满。   “燕南天,我为什么不能学燕南天?而要学屠娇娇、李大嘴。…我恨一个人 时……为什么不能学燕南天那样,堂堂正正地找他,与他决斗,反击学屠娇娇和 李大嘴,只知在暗中和他捣鬼!”   欧阳兄弟的惨呼声,犹不位自风中传来,小鱼儿突然转身向那荒宅直掠而去 。   欧阳兄弟倒卧在血泊中,成千成万虫蚁,已从荒宅中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 们身受之惨,实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他们瞧见小鱼儿来了,惧都颤声呼道:“求求你,赏我一刀吧,我死也感激 你。”   小鱼儿叹了口气,竟将两人提了出去,寻了个水井,将他们两人身上的虫蚁 冲了个干净。   欧阳兄弟再也想不到他竟会来相救,四只眼睛呆望着小鱼儿,目光中既是惊 讶,又是感激。   小鱼儿喃喃道:“我突然变得慈悲起来了,你们奇怪么?我虽然知道你们都 不是好东西,但要你们这样慢慢的死,却也未免太过份了些。”   欧阳丁凝注着他,道:“你”…你若肯救我,我………必定重重报答你。’ 小鱼儿笑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一定救你,但我可不要你什么报答。”   欧阳丁瞧着他,就像是从未见过他这个人似的,突然道:“那批宝物并非藏 在龟山。”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小鱼儿怔了怔。   欧阳丁那张令任何人见了都要生恻隐之心的脸,竟又露出一丝狡恶的狞笑; 咬牙道:“我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任何人都不会以为是假的了,是么?我 正是要他们认为如此,否则那些恶鬼又怎会上我的当!”   小鱼儿道:“他们最多也不过空跑一趟而已,也算不得是上当。”   欧阳当疼得嘴唇上的肉都在打颤,此刻却仍在大笑道;“我兄弟要他们上当 ,岂只空跑─趟而已。”   欧阳丁狞笑道:“这一趟他们纵能活着回来,至少也是将半条命留在龟山上 。”   小鱼儿皱眉道:“为什么?”   欧阳当阴阴笑道:“我兄弟告诉他们的那个地方,没有藏宝,却有个恶魔, 这恶魔已有许多年未露面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藏在龟山。”   欧阳丁道:“咱们就算死了,但他们也没有好受的,遇见了这恶魔,他们身 受之惨,只怕比咱们还惨十倍。”   小鱼儿摇头笑道,“你们既已要死了,何苦要害人?”   欧阳丁大笑道:“我明知他们反正是放不过我的,索性多吃些苦,多受些罪 ,把他们也拖下水,我欧阳丁正是拚命也要占便宜的。”   欧阳当大笑道:“我兄弟两条命,要换他们五条命,这买卖做得连本带利都 有了,我欧阳当正是宁死也不吃亏。”   小鱼儿瞧见他们这副一面疼得打滚、一面还要大笑的模样,全身都起了鸡皮 疙瘩,摇头苦笑道:“你们这简直不是明知必死才害人的,简直是为了害人,而 宁可去死,像你们这样的人,倒也少见得很。”   只见这拼命害人的两兄弟,虽在大笑,但笑声却渐渐微弱,欧阳当滚到欧阳 丁身旁,道:“老大,响们真要将那藏宝之地告诉这小子么?”   欧阳丁道:“这小子天生不是好东西,得了咱们的那宝藏后,害的人必定更 多了,咱们死后,能瞧着这小子用咱们的宝藏害人,也是乐事一件。”   小鱼儿叹道:“别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死到临头,也不肯说两 句好话么?”   欧阳当道:“咱……咱们活着是恶人,死了也要。。。做恶鬼。”   欧阳丁道:“告诉你,那真的藏宝之处,是在………汉口城,八宝里,巷子 到头右面的叁栋小屋子里,那门是黄色的。”   欧阳当咯咯笑道:“他们都以为咱们必定也将财宝藏在什么荒无人迹的秘密 山洞里,却不愿咱们偏偏要将财宝藏在人烟稠密之处,叫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两人的语声,也越来越微弱,简直不大容易听得清楚了,那伤口也渐渐不再 有血流出来。   小鱼儿忽然一笑,道:“很好,现在你们若要去做恶鬼,只管去做吧,但你 们却莫要忘了,做恶鬼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那滋味并不好受。”   欧阳当身子突然缩成一团,嘶声道:“我不是恶人。”。也不愿做恶鬼,我 。…我不愿下地狱。”   小鱼儿道:“你现在才想起说这话,不嫌太迟了么?”   欧阳当大呼道,“求求你,用我们的财宝,去为我们做些好事吧。”   欧阳丁道:“不错不错,我们坏事做得太多了,求求你为我们赎罪吧。”   小鱼儿摇头四道:“奇怪,很多人都以为用两个臭钱就可以赎罪,这想法岂 非太可笑了么?若是真的如此,天堂上岂非都是有钱人,穷人难道都要下地狱。 ”   欧阳兄弟齐声惨呼道:“求求你,帮个忙吧!”欧阳兄弟全身颤抖,已说不 出话来,只是拚命点头。   小鱼儿摇头道:“若让天下的恶人,全都来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以后做坏 事的人,只怕就要少得多了。’他叹了口气,接道:“但无论如何,我总会为你 们试试的,你们现在才知道忏悔,虽已迟了,但总比死也不肯忏侮好一点,你们 只管放心死吧。”   每个人一生之中,都会有一个特别值得怀念的日子。   小鱼儿自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小鱼儿在这一天里,突然发现了许多事……… 这些事他以前并非完全不知道,只是从未仔细想而已。   这一天纵然对─生多姿多形的小鱼儿说来,也是特别值得怀念的,就在这一 天里,他经历到从来未有的伤心与失望,也经历到从来未有的兴奋与刺激,假如 他以前始终还只是个孩子,这一天却使他完全成长起来。   现在,小鱼儿将脸洗得干干净净,到成衣铺里,换上套天青色的衣服,临镜 一照,自己对自己也觉得十分满意。   于是他又找了家地方最大、生意最好的饭馆,饱餐了一顿,来自四面八方的 江湖朋友,仍因在安庆城没有走,这状元楼里几十张桌子,倒有一大半坐的是武 林豪杰。   小鱼儿带着欣赏的心情,瞧着他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觉得这些粗豪的 汉子们,委实都有他们的可爱之处。   只听他旁边桌子一人笑道:“欧阳兄今天晚上想必还是要到这状元楼来的了 。”   那“欧阳兄”哈哈笑道:“承蒙江大侠瞧得起,倒也发给俺一张帖子,今天 晚上正是少不得还要到这里来喝上一顿。”   他语声故意说得很大,四下果然立刻有不少人向他瞧了过来,那眼光既是羡 慕又有些妒忌。   小鱼儿瞧得又好笑,又好气.江别鹤居然还有脸来请其客,被请的人居然还 引以为荣,这实在要令小鱼儿气破肚子。   靠窗的一桌上,突然又有人讶然道:“江大侠今天晚上请客,正是要为花公 子庆功,花公子此刻却怎地要走了?难道他竟不给江大侠面子。”   另一人道:‘今天风和日丽,天色晴朗,花公子想必正是带着他未来的妻子 出城踏青,绝不会是真要走的。“只见一辆大车,自东面来,车窗上竹半卷,隐 约可以瞧见一个乌发堆云的丽人倩影。   花无缺风神俊朗,白衣如雪,骑着匹鞍辔鲜明的千里马,随行在车旁,不时 与车中人低低谈笑。   小鱼儿一眼瞧过,几乎又变得痴了。   这时酒楼上的人大多数涌到窗前凭窗下望,不觉又发出一片艳羡之声,有的 人竟含笑招呼道:“花公子你好?”   花无缺抬起头来,淡淡一笑。   酒楼上的人唯恐他瞧不见自己,一个个的头都拼命向外伸,小鱼儿却生怕被 他瞧见,赶紧缩回了头。   直到花无缺的车马过去,酒楼上的人都回到座上,小鱼儿仍痴痴地坐在那里 ,忽然喃喃自语道:“我这样躲着他,究竟要躲到几时,我难道真得一辈子都躲 着他么……”想到这里,忽然站起身子,冲下楼去。   第六二章情有独钟   小鱼儿根本全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瞧他,提着衣襟越跑越快,片刻间便已追 上了花无缺的车马。   车马这时正是出城,突听一人大呼道:“花无缺慢走!”   花无缺微徽皱了皱眉头,自动勒住马,铁心兰刚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小鱼 儿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小鱼儿会突然出现,就连花无缺都不免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心兰更骇呆了。   小鱼儿拼命忍住,绝不去瞧铁心兰一眼,只是眨也不眨地瞪着花无缺,突然 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是送死来的,是么?”   花无缺叹了口气,道;“不错。”   面对着这样的人,小鱼儿也有些笑不出来了,大声道;“你既然这么想杀我 ,为何不来找我却等我来找你。”   花无缺缓缓道:“我自已本不愿杀你,所以也并不急着找你,但此刻我既然 见着你,却还是非杀你不可!”   铁心兰这时才回过神,突然拉开车门,自车厢里冲了下来,挡在小鱼儿面前 ,大声道:“这次是他自己来找你的,至少这次你不能杀他。”   小鱼儿突然用力一推,将她推得撞在车上。花无缺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住没 有开口。   铁心兰瞧着小鱼儿,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鱼儿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瞪着花无缺冷笑道:“这铁姑娘听说是你未过门 的妻子,为何要来管我的闲事,我根本连认都不认得她。”   铁心兰用力咬住了嘴唇,虽然嘴唇己被咬得出血,虽然眼睛里已有泪珠在打 转,却还是不离开。   花无缺心里只觉阵阵刺痛,故意不再去瞧铁心兰,淡淡道:“这次你不要别 人帮你忙了么?”   小鱼儿仍天大笑道:“我若要人帮忙,为何来找你?”   他突又顿住笑声,大声道:‘你心里自然也知道,我这种人,是绝不会为了 送死而来找你的,那么,我是为何而来的,你心里必定又在奇怪.”   花无缺道:“正是有些奇怪。”   小鱼儿道:“你以为我杀不死你,我也以为你杀不死我,若是这样拖下去, 拖到两百年后也不知究竟是你对,还是我对,我心里着急,你只怕比我更急,所 以,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要和你做个了断!”   花无缺目光闪动微笑道:“你想如何来做了断?”   小鱼儿道:“你只要说个地方,叁个月后,我必定去找你一决生死!没有分 出生死强弱前,谁也不许逃走!”   小鱼儿长长吐了口气,又道:‘但在这叁个月的约期末到之前,你纵然瞧见 了我,也得装作没有瞧见,更不能来寻我动手!”   花无缺沉吟不语。   小鱼儿大声道:“我若不来找你,这叁个月,你反正是找不着我的,这条件 你并没有吃亏,你为何不肯答应?”   花无缺缓缓道:“你说出这条件,其中想必又有诡计。”   小鱼儿瞪眼道:“你……你不答应?”   花无缺忽然勒过马头,道:“叁个月后,我在武汉一带,你必定可以找到我 的。”   小鱼儿大声道:“很好,你如此信任我,我必定不会使你失望!”话未说完 ,也掉转头,大步而出。   铁心兰只望他会回头来瞧一眼,但他始终也没有回过头来,只到他身影完全 消失,铁心兰还痴痴地站在那里.花无缺静静地坐在马上,也没有催她。   也不如过了多久,铁心兰才缓缓上了马车,拉开车门瞧见花无缺仍坐在马上 等她,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花无缺本是为了要让铁心兰散散心,才劝她出城走走的,但此刻出得城来, 两人心里反面都打了个结,眼见再难化解得开。   铁心兰不停地将车窗上的竹卷起来,又放下去,城郊外虽然风物如画,但她 再也没有心情去瞧上一眼。   前面一丛花树,千千万万朵不知名的山花,开得正盛,一道小溪流过花林, 溪水在初秋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远处,有个穷汉,正仰面卧在小溪旁晒太阳,近处虫鸣阵阵,鸟语花香,地 上的泥土,软得像毯子。   花无缺下丁马,站在一栋花树下,又出起神来,微风吹动着他雪白的长衫。   铁心兰轻轻拉开了车门,走在柔软的泥土上,瞧着花无缺的背影,也痴痴地 出了会神,突然道:“你明知那其中必有诡计,为何还要答应他?”   花无缺似叹了口气,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铁心兰自他身旁走过,自低枝上摘下了一朵小花,揉碎了这朵不知名的山花 ,突然回过头,面对着他,道:“你为何不说话?”   花无缺淡淡一笑,终于缓缓道:“沉默,有时岂非比什么话都好?”   铁心兰霍然扭转身子,道;“这两年来,你处处照顾着我,若不是你,我早 已死丁,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花无缺瞧着她脖子后随风飘动的发丝,没有开口。   铁心兰轻叹着接道:“我这一生中,也从没有人像他对我那么坏,但是我… …我也不知为了什么,一瞧见他,就没了主意。”   花无缺闭起了眼睛,道:“这些话,你本来不必对我说的。”   铁心兰肩头不住颤抖,道:“我也知道这话不该说的,但若不对你说个明白 ,我心里更难受,更觉得对不起你。”   花无缺柔声道:“这怎能怪你?你又有什么对我不起?”   远处那穷汉,长长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年纪轻轻,为了这种小事就痛苦 不堪,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世上比这种更痛苦千万倍的事,还多着哩!”   花无缺本未留意他,更未想到自己在这边的轻言细语,竟会被远在数丈外的 人听在耳里,就连铁心兰也不觉止住了低泣声,抬起头来。   那穷汉打了个呵欠,突然翻身掠起。   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嶙,浓眉如墨,满脸青惨惨的发渣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骤眼瞧去,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花无缺出道以来,天下的英雄,谁也没被他瞧在眼里,但也不知道怎的,这 懒洋洋的穷汉,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他身影虽非十分魁伟,但无论谁 在他面前,都不禁要自觉渺小。   那穷汉瞧见花无缺,也似吃了一惊,喃喃道,“莫非就是他?   否则怎会如此相像,别人的事我可不管,但是他……我岂能不成全他的心意 ?”   花无缺与铁心兰也末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这穷汉已走了过来,他懒洋洋地走 着,像是走得很慢。   但只走两步他竟已到了花无缺面前,这时花无缺才将他瞧得更清楚了些。   只见他身上穿的是件已洗得发白的黑布衣服,脚下穿着双破烂草鞋,一双筋 骨凸出的大手长长垂了下来,几乎垂过膝盖.腰畔扎着条草绳,草绳上却斜斜插 着柄早已生了锈的铁剑。   这穷汉已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花无缺几眼,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心里 可是很喜欢这位姑娘?”   花无缺实未想到他竟会问出这句话来,怔了怔,呐呐道:“这那穷汉喝道: “什么沉默比说话好,全是狗屁,你不说出来,人家怎知你喜欢她。”   花无缺的脸竟红了红,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以含蓄为美,但也不知怎地, 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自这穷汉嘴里说出来,竟另有一种豪迈之气,令人不觉心动 神驰。   铁心兰的脸虽也红了,却忽然道:“有些话,他不必说,我也知道。”   那穷汉闪电殷的眼睛,立刻瞪在她的脸上,哈哈大笑道:“很好,不想你竟 比他痛快得多,这样的女孩子,莫说是他,就是连我见了都有些欢喜。”‘那穷 汉道:“你喜不喜欢他?”   铁心兰道:“我不……”   她抬头瞧了花无缺一眼,又垂下丁头,接着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   那穷汉不等她再说,已大笑道;“既不是不喜欢,自然就是再欢了,你两人 既彼此欢喜,就由我来作媒,今日就在这里成了亲吧!”   他这句话说出来,花无缺与铁心兰又不觉大吃一惊。   花无缺失声道;“阁下莫非在开玩笑么?”   那穷汉眼睛一瞪,大声道:“这怎会是开玩笑,你瞧此地,鸟语花香,风和 日丽,你两人在这里成亲,岂非比什么地方都好得多。”   他越说越得意,又不禁大笑道:“红烛之光,又怎及阳光之美,世上所有红 毯,更都不比这泥土的芬芳柔软,你两人就这阳光下、泥土上,快快拜了天地, 岂非人生一大乐事,就连我都觉得痛快已极!”   花无缺听他自说自话,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欢喜,铁心兰呆呆地怔在那 里,更是哭笑不得。   她此刻虽有心一口拒绝,却又不忍心去伤花无缺的心。   花无缺瞧了瞧她的神色,却忽然道:“阁下虽是一番好意,怎奈我等却难从 命。”   那穷汉笑声顿住,瞪眼道:“你不答应?”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道:“是。”   那穷汉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你不愿意只是你怕她不愿意,但她既 未说话,你又何苦多心。”   花无缺想了想,缓缓道:“有许多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那穷汉叹道:“你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但为了她,却宁可硬着心肠不答 应。这样的多情种子,倒真不傀是你爹爹的儿子。”   花无缺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穷汉已瞪着铁心兰道;“像这样的男 人,你不嫁给他嫁给谁?”   花无缺虽然明知地是为了自己,此刻也不觉怒气发作,冷笑道:“在下什么 人都见过,倒真还没有见过如此逼人成亲的。”   那穷汉道:“你如此说话,想必是以为我宰不了你,是么?”   “是么”两字出口,突然拔出腰畔的剑,向身旁的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这 柄剑已锈得不成模样,看来简直连树枝都砍不动,谁知他一剑挥去,那合抱不拢 的巨木,竟“喀咳”一声折为两段!   铁心兰生怕花无缺开口得罪了他,只因此人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就连花无缺 都未必是他敌手。   要知铁心兰心肠最是善良,虽不愿花无缺伤了小鱼儿,也不愿别人伤了花无 缺,不等花无缺开口,抢先道:“我答应了。”   花无缺突然道:“我绝不答应。”   花无缺明知铁心兰不是真心情愿的,他越是对铁心兰爱之入骨,便越是不肯 令铁心兰有半分勉强。   花无缺冷冷道:“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就是!”   铁心兰失声道:“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花无缺再也不瞧她一眼──他看来虽和小鱼儿全无丝毫相同之处,但使起性 子来,却和小鱼儿完全一模一样。   那穷汉瞪眼瞧着他,道:“你宁可终生痛苦,也不答应?”   花无缺道:“绝不答应。”   那穷汉喝道:“好!我与其让你终生受苦,倒不如现在就事了你!”   剑光一展,向花无缺直刺过去!他这一剑自然末尽全力,但出手之快,剑势 之强,环顾天下武林,已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啪”的一声,花无缺虽然避开了这一剑,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剑气震 断,满头头发,都被激得根根立起!这一剑之威,竞至如此!实是不可思议!   铁心兰失色惊呼道:“前辈快请住手,他不肯答应只是为了我,我心里才真 是不肯答应的,前辈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她惊骇之下,不禁吐了真言,花无缺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出手叁掌,竟不顾 一切,抢入剑光反扑过去。   谁知那穷汉反而收住剑势,哈哈大笑道:“姓江的果然都是牛一般的脾气, 只是你却比你爹爹还呆,试想她若真的不肯答应你,真的不喜欢你,又怎肯为你 死。”   花无缺怔了一怔,铁心兰也跟着怔住了,道:“他自然不姓江,他叫花无缺 。”   那穷汉摸了模头,满面惊讶之色,哺哺道:“你不姓江?这倒真是件怪事, 你简直彻头彻尾像个姓江的,你简直和他长得一模   一样。”   花无缺也忘了出手,只觉这人简直有些毛病。   那穷汉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不姓江,成不成亲,就全都不关我的事了 ,你要走就走吧。”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喃喃苦笑着转身而去。   花无缺、铁心兰两人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懂这究竞是怎么回事,只见那穷汉 一面走,一面还在自言自语,道:“这少年居然不是江小鱼,奇怪奇怪……”   铁心兰又惊又喜,失声道:“前辈莫非以为他是江小鱼,才逼着我们成亲的 么?”   那穷汉说道:“我虽然是不忍见着你们为情受苦!但若非认定他是江小鱼, 我实在也不会多管闹事。”   那穷汉忽然回过头来,瞧了瞧铁心兰,又瞧了瞧花无缺,突然大笑道:“我 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你说的那对你最坏的人,就是江小鱼,你两人本来是会 成亲的!就为了江小鱼,才弄成这般模样。”   铁心兰幽幽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那穷汉用手敲头失笑道:“我本来想成人好事,谁知却将这件事越弄越糟了 ……”   他一生精研剑法,再加上终年闯荡江湖,奔波劳苦,从来也未能领略到儿女 柔情的滋味。   花无缺听得这笑声,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酸苦,突然道:“你就想走了么? ”   那穷汉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就让你打两拳出出气吧。”   花无缺冷笑道:“你武功纵然强绝天下,却也万万受不了我一掌,你若不招 架,可是自寻死路!”语声中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看来虽轻柔,但所取的部位,却是毒辣无比,而且掌心深陷,蓄力不 吐,显然一发便不可收拾。   那穷汉是何等眼力,耸然道:“果然好掌力!”   他天性好武,此刻骤然遇见此等少年高手,也不禁想试试对方功力究竟如何 ,巧掌竟迎了上去!   谁知花无缺掌势突变,来势如矢的一掌,竟突然向右掌引,转变之巧妙亦是 令人不可思议。   这一着正是“移花宫”独步天下的“移花接玉”,花无缺一招使出,只道对 方这一掌必定要反打在自己身上。   谁知那穷汉身形的溜溜一转,竟将这普天之下、无人能破解的“移花接玉” 轻轻化解。   花无缺这才真的大惊失色,动容道:“你究竟是谁?”   那穷汉突然仰天大笑道:“我一生总以未能一试‘移花接玉’武功为恨,不 想今日竟在此地遇见了‘移花官’的门下……”   洪亮的笑声,震得四面枝头山花雨一般落下。   铁心兰悚然道:“前辈莫非与‘移花宫’有什么过不去么?”   那穷汉嘎然顿住笑声,喝道:“我正是与‘移花宫’仇深如海,我十年磨剑 ,为的正是要将‘移花宫’门下,杀尽杀绝!”   花无缺突然失声道:“燕南天!你是燕南天!”   “移花宫”最大的对头,就是燕南天,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之外,也没有 别人敢和“移花宫”为仇作对!   第六叁章剑气冲霄   花无缺和铁心兰正发楞间,只见那穷汉目中光芒一闪,道,“我正是燕南天 !”   花无缺默然半晌,忽然缓缓脱下自己的长衫,仔仔细细叠好,缓缓走到铁心 兰面前,双手交给铁心兰。   铁心兰自然也知道他交给自己的虽然只不过是件衣服,但其中却不知有多么 沉重、多么复杂的含意。   花无缺道:“能与燕南天一战,正是学武的人毕生之愿,就是移花宫门下, 也以能与燕南天一战为荣。”   铁心兰压低声音,道:“你……你难道不能走么?我替你挡住   他,他绝不会杀我的!”   花无缺微微一笑,道:“我这一战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移花宫……”语 声嘎然而止,但言下未竟之意,却又不知有多么沉重。   他缓缓转过身子,忽又回首道:“我还要你知道,我要杀江小   鱼,也非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移花宫,叁个月后,你见着他时,不妨告诉他 ,我虽然一心要杀他,对他却始终没有怀恨之意,希望他……他也莫要恨我。”   铁心兰泪流满面,嘶声道:“你为什么做事都要为着别人?   你这─生难道是为别人活着的,你。。。你难道不该为自己做些事么?”   花无缺已转过身子,仰首望天,突然一笑,道:“为着我自己?──我又是 谁呢──?’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悲痛,这虽然是很简单的两 句话,但其中的悲痛却比山更重。   铁心兰瞧着他,流泪低语道:“别人都说你是世上最完美、最幸福、最令人 羡慕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的痛苦,别人都说你是最镇定、最冷静,又有谁知道你 连自己都已迷失,别人都愿过你的日子,又有谁知道你竟是为别人活着。”   燕南天始终在一旁瞧着,此刻突然大笑道,“花无缺,你果然不愧为‘移花 宫’门下!无论这一战你是胜是负,移花宫之声名,都因你面不坠!”   花无缺道:“多谢。”   燕南天大声道:“但我也要你知道,除了你外,世上还有许多人,他们所做 的事,也并非为了自己的,永远只知为自己活着的人,他们心里也未必便能快乐 ,甚至说不定比你还要悲哀得多!”   花无缺凝目瞧着他,缓缓道:“你要杀死,莫非也是为了别人么?”   燕南天默然半晌,突然仰天长啸,似也含蕴着满腔抑郁的悲愤,难以向人叙 说。   花无缺叹了口气,突然自怀中抽出一柄银剑。   铁心兰也曾见他交手多次,却从未见他用过兵刃,她几乎以为“移花官”门 下都是不用兵刃的。   只见他掌中这柄银剑,剑身狭窄,看来竟似比筷子还细,却长达五尺开外, 由头至尾,银光流动,似乎时刻都将脱手飞去!   燕南天目光闪动,对这怪异的兵刃,只淡淡瞧了一服,厉声道:‘你兵刃既 已取出,为何还不出手?”   花无缺左手中指轻弹,银剑“铮”的一声龙吟。龙吟未绝,剑   已出手!   这柄剑不动时,已是银光流动,眩人眼目,此刻剑光一展,宛如乎天里泼下 一盆水银来。   燕南天持剑而立,如山停岳峙,花无缺一剑刺来,他竟是动也不动,但见银 光一旋,剑势突然变了方向。原来花无缺那一划本是虚招。   花无缺以虚招诱故,不料对方竟如此沉得住气。   花无缺竟一连使出七剑虚招。   这一连七剑正是“移花宫”剑法中的妙着,虽然皆是虚招,但在如此眩目的 剑光下,谁也不敢拿稳这是虚招的,谁都会忍不住   去招架闪进,无论他如何招架闪避,却早己全都在这七剑的计算之中。   怎奈燕南天竟丝毫不为这眩目的剑光所动,这七剑虚招中的妙用,在燕南天 面前,竟完全发挥不出。   花无缺第七剑方自击出,燕南天掌中铁剑便已直刺而出,穿透满天光影,直 刺花无缺胸膛。   这一剑平平实实,毫无花样,但出剑奇快,剑势奇猛,正是自平淡中见神奇 ,自扎实中见威力!   花无缺剑法纵有无数变化,却也不得不先避开这一着,但闻剑风呼啸,燕南 天已刺出叁剑!花无缺避开叁招,才还了一剑。   只见满天银光流动,燕南天似已陷于流光之中,其实这满天闪动的剑光根本 无法攻入一着。   花无缺围着燕南天飞驰不歇,燕南天脚下都未移动方寸,花无缺剑如流水, 燕南天却如中流之砥柱。   这两人剑法一个极柔,一个极刚,一个飞云变幻,一个刚猛平实,一个如水 银泻地,无孔不入,一个却如铁桶江山,滴水不漏。   花无缺看来虽然处处主动,其实处处都落在下风,铁心兰瞧得目眩神迷,已 不知身在何处。花林中繁花如雨,落了满地。   小鱼儿寻了个客栈,想好生睡一觉,但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穿起衣 服,逛了出去。   诺大的院子,除了小鱼儿外,只有一间屋子住着有人,像是刚搬进来的,屋 子里不住有语声传出,门窗却是关得紧紧的。   突见一个青衣大汉闯进了院子,手里还拿着根马鞭,像是赶车的,一走进院 子,就大声呼唤着道;“江别鹤江大爷可是在这里么?”   小鱼儿吓了一跳,江别鹤怎地也到了这里?他是为什么来的?小鱼儿来不及 多想,闪身藏到根柱子后。   只见那屋子的门开了一半,里面有人道:“谁?”   那赴车的道:“小人段贵,就是方才送花公子出城的………”   话未说完,江别鹤走了出来,那门却又立刻掩起。   江别鹤皱眉道:“你怎地回来了?又怎会寻到这里?”   段贵道:“花公子在城外像是遇着麻烦了,小人赶着回来禀报,恰巧碰到送 江大爷到这里来的段富,才知道江大爷到这里来访客了。”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花公子纵然遇着麻烦,他自己也能对付的,还用得 着你着急?”   段贵道:“但…但那人看来却很扎眼,铁姑娘看来像是很着急,小人想,铁 姑娘是知道花公子本事的,连铁姑娘都着急了,这麻烦想必不小。”   江别鹤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就去瞧瞧吧。’江别鹤回首向着屋内道:“ 至迟今夜,弟子必定再来……”   一面说话,一面已随着段贵匆匆走了出去。   小鱼儿本想瞧瞧那屋子里究竟是谁?行迹为何如此神秘?但想了想,这人反 正要在此等江别鹤的,也不急在一时。   他实在想先瞧瞧是谁能给花无缺这么大的麻烦?   小鱼儿和花无缺非但没有交情,而且简直可以说是对头,但也不知怎地,花 无缺的事,总是能令小鱼儿心动。   门外有辆马车刚走,江别鹤想必就坐在车子里。   小鱼儿尾随了去,但大街上不能施展轻功,两条腿的究竟没有四兵腿的走得 快,出城时,马车已瞧不见了。   马车出城,江别鹤在车厢中大声问道:“花公子可曾与那人动过手么?”   段贵道:“好像接了一掌。”   江别鹤皱眉道:“这人能接得住花公子一掌,倒也有些功夫,却不知他长得 是何模样?”   段贵道:“这人又高又大,穿的比小人还破烂,但样子却神气得很。”   江别鹤眉头皱得更紧,道:“这人有多大年纪?”   段贵道:“看来好像四十上下,又好像有五十多了,但……但又好像只有叁 十出头,你瞧他有多大年纪,他就像有多大,小人实在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江别鹤皱眉沉吟,面色已渐渐沉重。   段贵忽然又道:“对了,那人腰上,还有柄铁剑,但却已生锈了………”   他话未说完,江别鹤已耸然变色,呆了半晌,沉声道.“你将车远远停下切 莫走得太近,知道么?”   段贵心里虽然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远远就要将车停下,但江大爷的话,他 可不敢不听。距离花林还有十余丈,车马便已停   住。   只见漫天剑气中,一条人影兔起鹤落,飞旋盘舞,另一条人影却稳如泰山磐 石,动也不动。   此刻花无缺身法仍极轻灵,剑气仍盛,似乎并无败象,但江别鹤又是何等眼 力,一眼便瞧出花无缺剑式虽极尽曼妙,其实根本攻不进一招!那击剑破风声, 更是一强一弱,相隔悬殊。   江别鹤面色更是惨变,喃喃道:“燕南天!这必定是燕南天!”   江别鹤知道燕南天此刻只不过是想多瞧瞧移花宫独创一格之剑法的变化而已 ,否则花无缺早已毙命剑下!   那段贵自然瞧不出此等高深剑法的奥妙,也正是因为他根本什么都瞧不出, 所以才更着急。   段贵见到那纵横的剑气,早已为花无缺急出一身大汗,道:“江大爷难道不 去助花公子一臂之力么?”   江别鹤道:“自然要去的。这车门怎地打不开了,莫非有什么毛病?”   段贵跳下车座,去开车门。车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一点毛病   也没有。   段贵笑道:“江大爷只怕是太过着急,所以连车门都打不开”…”   话未说完,突然瞧见江别鹤的一张脸,似已变成青色,眼睛蹬着段贵,目光 也似已变为惨青色。   江别鹤阴森森一笑,缓缓道:“一个人最好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活不长的。 ”   段贵骇得腿都软了,转身就想逃,突觉领子已被一把抓住,整个人都被拖入 了车厢。   段贵牙齿格格打战,道:“江………江大爷,小人可…没…。.没有得罪你 老人家,你……”   话未说完,一柄短剑已插入他肋下,直没至柄。   江别鹤一分分缓缓拔出了短剑,生怕鲜血会溅上他衣服,短剑拔出,仍如一 泓秋水,杀人也不见血。这正是削断“情锁”的那柄宝剑!   江别鹤长长吐出了口气喃喃道,“现在,没有人会知道我曾到过这里,也没 有人会知道我眼见花无缺必死而不救了!我侠义的名声,可不能为了这蠢小子而 受损……你用一条命来保全我‘江南大侠’的名声,死也不算冤枉的。”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悄悄溜下马车,转身回去。花林里恶战方急,自然没有 人会发现他。   郊外无人,小鱼儿兜了个圈子,终于瞧见了那花林里纵横的剑气,接着才瞧 见那辆马车。   他没有瞧见江别鹤。江别鹤莫非还留在马车里?马车为何停得这么远?   小鱼儿本无心去追究这些,只想站得远远地瞧瞧花林里的恶斗,瞧瞧花无缺 剑法与众不同的变化,留做以后对付他的准备。   自然,他也想瞧瞧能和花无缺一战的人是谁。   但他突又瞧见那紧闭着的马车门,门缝里在向外流着鲜血──江别鹤莫非已 死了?否则这又会是谁的血?   小鱼儿又是兴奋,又是好奇,忍不住想去瞧瞧。   他一拉开中门,就发现段贵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接着,就瞧见那双满含恐惧 、满含惊惶的眼睛。而江别鹤却已不见了。   小鱼儿本也不禁一惊,怔住,但随即恍然而悟──江别鹤用心之狠毒,没有 人比小鱼儿更清楚。   他也立刻就发现花无缺此刻情况之危急,铁心兰为花无缺   焦急担心的神态,又不禁令他心里一阵刺痛。   突听一声长啸,直冲云霄!一道剑光,冲天飞起,花无缺踉跄后退,终于跌 倒!   燕南天竟以至钝至刚之剑,将花无缺掌中至利至柔之剑震得脱手飞去!花无 缺但觉气血反逆,终于不支跌倒!   但在这刹那之间,也不知为了什么,小鱼儿但觉热血冲上头顶,竟忘了他与 花无缺之间的恩恩怨怨,情仇纠缠……他竟突然忘了一切,不顾一切,竟突然飞 扑过去!   燕南天长啸不己,铁剑再展。铁心兰失声惊呼──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 如飞掠来,挡在花无缺面前,大声道:“谁也不能伤他!”   铁心兰瞧见这人竟是小鱼儿,张大了嘴,惊得呆住。   燕南天目光如电,在小鱼儿身上一转,厉声道:“你是谁?竟敢来撄燕某之 剑锋!”   铁心兰终于回过神来,大声道:“他就是江小鱼呀!”   燕南天失声道:“江小鱼?江小鱼就是你?”他一双眼睛盯在小鱼儿脸上更 是不肯放松。   小鱼儿也盯着他,迟疑着道:‘你“…你难道就是燕南天燕伯伯?”   铁心兰道:“他正是燕老前辈。”   小鱼儿像是又惊又喜,突然扑过去,抱住燕南天,道:“燕伯伯,我可真是 想死你了….”   燕南天目中似有热泪盈眶,喃喃道:“江小鱼……江小鱼,燕伯伯又何尝不 想你?”   铁心兰瞧见孤苦飘零的小鱼儿突然有了亲人,而且竟是名震天下的燕南天, 心里当真是又惊又喜,热泪又不觉要夺眶而出。   只见燕南天突又推开小鱼儿,沉声道:“你可知道这花无缺   乃是‘移花宫’门下!”   小鱼几道:“知道。”   燕南天厉声道:“你可知道杀死你父母的人,就是移花宫主?”   小鱼儿身子一震,失声道,“这难道竟是真的?”   他很小的时候,虽然曾经有个神秘的人,将他带出“恶人谷”,告诉他这件 事,他却总觉得这个人行踪太诡秘,说的话未必可信,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认为“ 移花宫”真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如刻这话从燕南天嘴里说出来,他却不能不信了燕南天瞪着小鱼儿,道: “你为何要救他?”   小鱼儿道:“我………我…”   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救花无缺,就算“移花宫”   和他并无仇恨,他本来也是万万不该救花无缺的!   燕南天突然将铁剑抛在地上,喝道:“你亲手杀了他吧!”   小鱼儿身子又是一震,回头去瞧花无缺。   只见花无缺竟已被燕南天剑气震得晕了过去,一条残花,落在他脸上,鲜红 的花,衬得他面色更是苍白。   小鱼儿瞧着这张苍白的脸,心里竟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他也不知为了什么 ,竟突然大声道:“我不能杀他!”   燕南天怒道:“你为何不能杀他?你已知道他是你仇人门下!   何况他又一心要杀你!”   小鱼儿道:“我……我…。.”   他叹了口气,突又大声道:“我已和他约定,在叁个月后决一生死!所以不 能让燕伯伯杀死他,更不能在他受了伤时,将他杀   死!”   燕南天怔了怔,突然仰天大笑道:“好!你果然不愧为江小   鱼,果然不愧为我那江二弟的儿子……二弟呀二弟,你有子如此,九泉之下 ,也该瞑目了!”   他欢乐的笑声,突又变得无限悲抢。   小鱼儿但觉胸中热血奔腾,突地跪下,嘶声道:“燕伯伯,我发誓今后再也 不会丢我爹爹的人了!”   燕南天抚着他的肩头,黯然道:“你可是自觉以前所作所为,有些对不起他 ?”   小鱼儿低垂着头,哽咽道:“我….”   燕南天道:“你用不着难受,更用不着自责,无论谁生长在你那种环境中, 都要地你坏得多,何况,据我所知,你用的手段或有不对,却根本未做什么坏事 。”   燕南天又大笑道:“燕南天能见到江枫有你这样的儿子,正是毕生之快事”   他笑声中带着泪痕,显见得心里又是快乐,又是酸楚,铁心兰瞧着他们真情 流露,不觉低下了头,眼泪一连串落在地上。   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悲欢交集,难以自处。小鱼儿的痛苦还有燕南天了解安慰 ,她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她死也不能让花无缺杀死小鱼儿,但小鱼儿若是杀死花无缺,她也会难受得 很,她只望两人能好好相处。   谁知道他们竟偏偏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仇恨显然谁也化解不开,眼见着 他们必有一人,要死在另一人手下!否则这仇恨永远也不能终止!   更令她伤心的是,为了小鱼儿,她不惜牺牲一切,而小鱼儿却似连瞧都不屑 再瞧她一眼。   这时燕南天已将小鱼儿拉到花树下坐下,忽然道:“你可知道屠娇娇和李大 嘴等人,已离开了恶人谷?”   小鱼儿道:“知道。”   燕南天目光闪动,道:“你莫非已见过他们?”   小鱼儿点了点头,忽又笑道:“燕伯伯,你饶了他们好么?”   燕南天怒道:“我怎能饶了他们!”   小鱼儿道:“他们虽然想害你老人家,但终究没有害着,何况,他们到底将 我养大了,更何况他们早巳改过。”   燕南天想了想,叹道:“为了你,只要他们此后真的不再为恶,我就饶了他 们!”   小鱼儿大喜道:“他们听见这消息,简直要高兴死了,以后哪里还会害人! ”   燕南天瞧了铁心兰一眼,微微笑道:“你现在也该过去和那位妨娘说话了吧 ,我也不能老是霸占住你。”   小鱼儿脸沉下来,道:‘我不认得那位姑娘,简直连见都未见过。”   铁心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痛哭着奔问小鱼儿,但还未到小鱼儿 面前,突又转过身子,抚面狂奔而去。   小鱼儿唆紧牙关,也不去拉她。   燕南天瞧着铁心兰奔远,又回头瞧着小鱼几,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 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可真弄不清。”   小鱼儿也似呆住了,久久都不说话。   燕南天仔细瞧了他两眼,突然长身而起,笑道:“你是要自己闯闯,还是要 跟着我?”   小鱼儿这才回过神来,展颜笑道:“跟着燕伯伯虽然再好也没有,但别人瞧 见燕伯伯就逃,我老是没事做,也没什么意思。”   燕南天大笑道:“你果然有志气!”   小鱼儿道:“但我却又想和燕伯伯多聊聊…。.”   燕南天道:‘明日此刻,我还在这里等你,现在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做,已 该走了!”他微笑着拍了拍小鱼儿的肩头,拾起铁剑,一掠而去,转眼已无踪影 。   小鱼儿倒未想到他说走就走,他竟末留意燕南天所去的方向,是和铁心兰一 路的。   他轻轻拾起了花无缺面上的落花,握起花无缺的手掌,暗暗将一股真气自他 掌心传了过去,过了半晌,花无缺一跃而起,目光茫然四转,瞧见小鱼儿,吃惊 道:“你怎会在这里?”   小鱼儿微笑瞧着他,也不说话,听他说话的语声,小鱼儿已知道他方才真气 骤然被激反逆,因而晕迷,但究竟功力深厚,并未受着内伤。   花无缺想了想,道:“你救了我?’办鱼儿还是不说话。   第六四章神掌挫敌   花无缺默然瞧了他许久,缓缓转过身子,似乎不愿被小鱼儿瞧见自己面上的 变化。   他霍然转回身,大声道:“你为何要救我?”   小鱼儿缓缓道:“别人要杀我时,你也曾救过我的。”   花无缺道:“但那只因我要亲手杀你!”   小鱼儿眼睛里闪着光,道,“你又怎知我不是要亲手杀死你呢?你莫忘了, 我和你在叁个月后,还有场不见不散的死约会!”   花无缺默然半晌,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不见不散,不死不休…。. 。   小鱼儿忽然大笑起来,道:“所以在这叁个月里,你我非但不是仇人,而且 简直可以算做朋友了。”他笑的声音虽大,但笑声中却似有许多感慨。   花无缺目光凝注着他,久久都未移动,嘴角忽然也泛起一丝   笑容,所有的言语,俱在不言之中。   两人同时走出花林,只见繁花大多已被剑气震落,满地惧是落花,有的被风 吹动,犹在婀娜起舞。   花无缺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谁知小鱼儿的叹息声也恰在此时发出,两人忍不 住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花无缺心中暗道:“能和此人做叁个月的朋友,想必也是人生一快。”他素 来深沉寡言,心里这么想,嘴里并末说出。   谁知小鱼儿已笑道:“能和你做叁个月朋友,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花无缺怔了怔,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一生,几乎从未这样笑过。   只见一辆马车远远停在林外,那匹马显然也是久经训练,是以虽然无人驾驭 ,此刻仍未走远。   小鱼儿披开车门,指着门里的尸身,道:“你可知道这车夫是被谁杀死的? ”   花无缺瞪大眼睛,道,“谁?”   小鱼儿想了想,笑道:“我现在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的。”   江别鹤一袭青衫,周旋在宾客间,面上虽然满带笑容,但眉目间却隐有忧色 ,似乎有些心事。   来自合肥的名武师“金刀无敌”彭天寿,年纪最长,被让在首席,此刻手捋 着颔下白髯,笑道:“江大侠此刻莫非在惦念着花公子么?”   江别鹤苦笑道:“我也知道他绝不会出什么事,但也不知怎地,心中却总似 有些警兆……”   他长叹一声,接道:“但愿他莫要出事才好,若是他真的遇了危险,我却在 此开怀畅饮,却叫我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朋友。”   群豪间立刻响起一阵赞叹之声。   突听一人大笑接道:“不错,谁若能交着江别鹤这朋友,那真是上辈子积了 德了。”   爽朗的笑声中,一个身材挺拔,神情洒脱,面上虽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但 看来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魅力的少年,大步走了上来。   他年纪虽不大,气派却似不小,笑容看来虽然十分亲切可爱,目光顾盼间, 竟似全未将任何人瞧在眼里。   群豪竟无一人认得这少年是谁,心里却在暗暗猜测,这想必又是什么名门大 派的传人,武林世家的子弟。   江别鹤瞧见这少年,面色却突然大变,失声道:“你……你怎会也来!”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来不得么?”   江别鹤还未说话,已瞧见了跟小鱼儿同来的人──花无缺   也已走上楼,竟微笑着站在小鱼儿身旁。   小鱼儿居然会到这里来,江别鹤已是一惊,花无缺居然还活着,江别鹤又是 一惊。   小鱼儿和花无缺同行而来,而且还似乎已化敌为友,江别鹤这一惊更当真是 非同小可。   群豪瞧见花无缺,俱都长身面起,含笑招呼,谁也没有发现江别鹤已惊得怔 在那里,久久都动弹不得。   他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却苦于有的话不便问,有的话不能问,怔了许久,才 想起该向花无缺表示自己的关心和焦急.只可惜这时他无论想表示什么,都已迟 了。   首席的上位,还有几个位子是空着的,大家让来让去,谁也没有坐下去,小 鱼儿却大喇喇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好像天生就该坐这位子的,别人瞪着了,他脸也不红,眼也不眨,举起酒 杯瞧了瞧,忽然笑道:“江大侠请客,难道连酒都没有么?”   江别鹤干咳了两声,道;“拿酒来!”   小鱼儿道:“瞧江大侠的模样,好像对我这客人不大欢迎?但我可不是自己 要来的,而是花无缺请我来的。”   江别鹤面色又变了变,却大笑道:“花兄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   小鱼儿笑嘻嘻道:“如此说来,花无缺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了?”   江别鹤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脸色突然一沉冷冷道:“但花无缺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   此刻群豪听了小鱼儿和江别鹤的一番话,已全都知道小鱼儿简直和江别鹤连 一点关系也没有。   “金刀无敌”彭天寿第一个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冷冷道:“这位小朋友, 说话倒难懂得很。”   “我的意思是说,我若也拿花无缺的朋友当我的朋友,那我可就倒了霉了! 花无缺自己人虽不错,他交的朋友……嘿嘿,嘿嘿。”小鱼儿冷笑道:“他交的 朋友非但见死不救,而且…。.”   彭天寿怒道:“你这是在说谁?”   小鱼儿道:“谁是花无缺的朋友,我说的就是谁!”   彭天寿怒道:“江大侠也是花公子的至交好友,难道你…。.”   小鱼儿冷冷道:“我说的至少不是你!只因你想和花无缺交朋友还不配哩, 你最多也不过只能拍拍江别鹤的马屁罢了。”   彭天寿“叭”的一拍桌子,厉喝道;“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小鱼儿道:“这倒的确不知道。”   彭天寿还未说话,旁边已有人帮腔道:“你连‘金刀无敌’彭老英雄都不知 道,还想在江湖混么?”   小鱼儿道:“彭老英雄的名字,若是换成‘马屁无敌’,岂非更是名副其实 。”   在江别鹤的酒筵上,彭天寿本来还有些顾忌,但直到此刻,江别鹤非但全未 劝阻,简直好像没有听见这等吵闹似的。   彭天寿自然不知道这是江别鹤希望小鱼儿结的仇家越多越好,还道江别鹤有 心替他撑腰。   听了“马屁无敌”这四字,他哪里按捺得住,虎吼一声,隔着桌子便向小鱼 儿扑了过去。   小鱼儿根本就是存心闹事来的,笑嘻嘻地瞧着彭天寿扑过来,突然举起筷子 ,轻轻一点。   彭天寿只觉身子突然发麻,再也使不出力,“砰”的一声,整个人竟都跌在 桌子上,碗筷杯盏溅了一地。   小鱼儿笑嘻喀道:“江别鹤,你难道舍不得上菜,要拿这马屁精来当冷盘么 ?”   群豪中和彭天寿有交情的也不少,坐得远远的,已在纷纷呼喝,坐得近的, 已想动手了。   花无缺静静地瞧着江别鹤,江别鹤还是全无丝毫劝解之意,这些客人竟像是 全非他请来的。   只因他此刻正也希望情况越乱越好,只听哗啦啦─声,彭天寿从桌上滚了下 来,桌子也翻了,几个人冲上来,全都被小鱼儿拎住脖子,甩了出去,店小二一 旁惊呼,忙着收碟子收碗,酒楼上顿时乱做一团,但群豪瞧见小鱼儿的武功后, 反而没有一个人真的敢过来动手了。   江别鹤这才皱眉道:“花兄,你瞧这事,该当如何处理?”   花无缺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   江别鹤再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禁又是一怔,只听拳风震耳,小鱼 儿已一拳直击过来,大喝道:江别鹤,他瞧见花无缺有难,赶紧溜走,还怕那赶 车的泄露你的不义,竟将他也杀   死灭口,今天我别的不想,只想痛痛快快揍你一顿,你就接着吧。”一面说 ,一面打,说完了这番话,已击出数十拳之多。   江别鹤居然只是闪避,也不还手,等他说完了,才冷冷道:“阁下血口喷人 ,只怕谁也难以相信。”   小鱼儿喝道:“告诉你,那赶车的虽然挨了你一剑,但却没有死………”   江别鹤面色不禁一变。   小鱼儿忽然后退几步,大喝道:“你瞧,他已从那边走过来了!”   群豪不由自主,全都沿着他手指之处瞧了过去。   江别鹤却冷笑道;“你骗不过我的,他……”说到这里骤然住   口,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小鱼儿大笑道:“我的确是骗不过你的,别人都回头.只有你不回头,因为 只有你知道他是活不了的,是么?”   他方才乱七八糟的闹了一场,一来是要镇住别人,再来也是要让情况大乱, 要江别鹤定不下心来,否则他又怎会上这个当。   江别鹤目光一扫,只见群豪面上果然都已露出惊讶怀疑之色,他一步窜到花 无缺面前,道:“花兄,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花无缺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不提也罢……”   小鱼儿大声道:“无论提不提此事,我要和他打架,你是帮他,还是帮我? ”   花无缺苦笑道:“你两人若是定要比划比划,谁也不能多事插手。”   小鱼儿就在等他说这句话,立刻大声道:“好,假如有别人插手,我就找你 !”   话未说完,又是一拳击出。   江别鹤瞧他方才打了数十拳,也未沽着自己一片衣服,看来武功也不过如此 ,冷笑道:“既然阁下定要出手,也怪不得江某了!”   两句话说完,小鱼儿又已攻出四拳之多。   只见江别鹤一掌击出,掌风凌厉,掌式都是飘忽无方,小鱼儿橡是用尽了身 法才堪堪避开。群豪又忍不住为江别鹤喝起彩来。   江别鹤知道江湖中人,胜者为强,只要自己伤了小鱼儿,也就不会有人再来 追究方才杀人的事了.他精神一震,冷笑着又道:“江湖朋友全都在此见着,这 是你自取其辱,并非江某以大压小。”   小鱼儿像是只顾得打架闪避,连斗嘴的余力都没有了,拆了还不到二十招, 他已屡遇险招。   江别鹤本来一直怀疑他就是在暗中和自己捣鬼的那人,是以怀有戒心,此刻 见他武功竟是如此稀松平常,疑心顿减,攻势也顿时松了下来,微笑道:“你虽 然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但我念在你年幼无知,也不愿太难为你,只要你肯赔罪 认错,瞧在花兄面上,我就放你走如何。”   他这话说得非但又是大仁大义,而且也卖给花无缺个交情.不折不扣正是“ 江南大侠”的身份。   小鱼儿不住喘气,像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其实他早巳算定,在这许多人面前,江别鹤只要能摆摆“大侠”的身份,就 绝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   他算准了在这许多人面前,自己装得越弱,江别鹤越不会使出煞手,否则岂 非是失了“大侠”的风度。   江别鹤出手果然更平和了,群豪却有人呼喝道:“对这种人,江大侠你又何 必太客气。”   方才挨过小鱼儿揍的,更是随声附和。   江别鹤像是被逼无奈,叹口气道:“你年纪轻轻,我实在不愿伤你,但若不 给你个教训,连别的朋友也瞧不过眼的“….”说话间,小鱼儿又被逼退几步。   江别鹤微笑道:“我这一着‘分花拂柳’后,便要取你胸膛,你可得小心了 !最好莫要闪避招架,否则我出手一重,难免要你了你。”   小鱼儿道:“多承指教!”   只见江别鹤一招“分花拂柳”后,右掌突然斜击而出,掌式如斧开山,直取 小鱼儿胸膛。这一掌说来虽然没什么奥妙,但掌式变化之快,却是无与伦比,纵 然他已先将自己招式喝破,但群豪还是想不到他掌式竟能变到这部位来,眼见小 鱼儿是再也避不开这一掌的了。   群豪又不禁喝起彩来。   小鱼儿突然出手硬接了这一掌!   江别鹤突觉一般大力涌来,再想使出全力,已来不及了,“砰”的一声,他 身子竟被震得飞了起来!   小鱼儿忍了多年的怒气,终于在这一掌里发泄!   只见江别鹤身子撞入人丛,站在前面的几个人,也被他撞得一起跌倒,踉跄 后退几步,才坐到地上!   群豪喝彩声夏然顿住,一个个张口结舌,怔在那里,只见小   鱼儿拍掌大笑,竟穿过窗户扬长而去了!   小鱼儿虽未能真个痛揍江别鹤一顿,但江别鹤大大出了个洋相,也算出了口 气,心里觉得再愉快也不过。   “见好就收”这句话,小鱼儿当然清楚得很。   群豪就算还不十分相信江别鹤真的“见死不救,杀人灭口”,至少心里已有 些怀疑。   他在街上逛了一围,又溜进了那客栈,在白天订好的那间屋子里歇了一会儿 ,等到院子里没有人声,才溜出来。   只见住着那神秘人物的屋子,门窗仍是紧紧关着的,屋子里已燃起了灯火, 却瞧不见人影。   小鱼儿四下瞧了一眼,纵身掠上了屋脊,悄悄溜到这间屋子的屋檐上,伏在 屋檐的暗影里,动也不动。   屋子里也没有丝毫声音。这神秘的人物已睡着了,还是已走了?江别鹤和他 已订有后约,他怎么会走呢?何况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小鱼儿沉住了气,等在那里,他算定江别鹤绝不会不来,满天星光,夜凉如 水,等着等着,他几乎睡着了。   突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轻烟般掠来,那轻功之高,小鱼儿简直连见 都没有见过。   他简直瞧不见这人的身形,心里刚吃了一惊,只听房门轻轻一响,这人竟已 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是没有声音。   这人的轻功竟如此商明,莫说自己比不上,就连花无缺比他也似差了一筹, 武林中又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在和江别鹤勾结,岂非可怕得很!小鱼儿想着想着,突然又瞧见 一个人溜进了院子。   只见他一路东张西望,悄悄走了过来,也走到这间屋子前面,轻轻咳嗽了一 声,敲了敲门。   屋子里立刻有人祝声道:“谁?”   这黑衣人低声道:“是晚辈。”   听这声音,小鱼儿才知道是江别鹤来了,精神不由一振,这时门开了一线, 江别鹤已闪身走了进去。两人说了几句话,小鱼儿也末听清。   忽听江别鹤道:“晚辈今日倒瞧见了惊人之事。”   那人道:“什么事?”   江别鹤道:“燕南天并未死,而且又出世了!”   江湖中无论是谁,听到这消息都难免要大吃一掠,那人却似无所谓,语声似 是淡淡的,道:“哼,燕南天不死最好,他若死了,反倒无趣了。”   小鱼儿越听越谅讶,这人非但对燕南天毫不畏惧,反倒有和燕南天较量较量 的意思。   江湖中敢和燕南天一较高低的人,有谁呢?小鱼儿简直连一个也想不出来。   只听江别鹤又道:“除了燕南天之外,那江小鱼居然也现身了!”   那人对江小鱼的兴趣,竟似比对燕南天浓厚得多,道:“他武功怎样?比起 花无缺如何?”   江别鹤笑道:“他武功纵然比不上花无缺,但动起手来,诡计多端,只要稍 为疏忽,便要上他的当。”   那人居然好像微微笑了笑,道:“我正担心他武功太差,如今才放心了!”   小鱼儿听得更是奇怪,他再也想不通这人为何对他如此有兴趣,难道这么样 的人会认得他?   只听那人又道:“江小鱼武功无论多强,都有花无缺去对付,用不着你担心 。”   江别鹤叹了口气,道:“但现在花无缺却似和江小鱼交起朋友来了………”   那人冷笑道:“这两人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不死不休,就算交朋友,也绝对 交不长的,这点你只管放心。”   小鱼儿吃了一惊!这人怎会对花无缺和自己的事如此清楚?   知道这件事的人实在并不多呀。   江别鹤似乎笑了笑,道,“既是如此,前辈对弟子不知究竟有何吩咐?”   那人道:“我只要你…。.”   语声突然低了下去,小鱼儿连一句话都听不清了,只听得这人说一句,江别 鹤就答一声;“是。”   等到这人说完了,江别鹤笑道:“这几件事,晚辈无不从命。,那人冷冷道 ;“这几件事对你也有好处,你自然要从命的!”   江别鹤沉吟着,又笑道;“前辈只吩咐了一声,晚辈立刻就遵命而来,但直 到此刻为止,却连前辈的高姓大名都不知道。”   那人叱道;“我的名字,你用不着知道,你只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 ,已没有别人能帮你的忙,若没有我,你非但做不成‘大侠’,简直连活都活不 成了!”   江别鹤默然半晌道:“是。”   那人道:“你现在可以走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   江别鹤道:“是!”   那人又道:“我交给你办的几件事,你若出了差错,那时不用燕南天和江小 鱼动手,我自己就宰了你!你知道么?”   江别鹤道,“是!”   第六五章神出鬼没   只见江别鹤垂首走出了门,身法立即变快,四顾无人,一闪就出了院子,小 鱼儿眼珠子一转也悄悄自屋檐上溜开。   小鱼儿直跃出几重屋脊,才敢一掠而下,从角门穿出院子,找着厨房,炉火 还有余烬,上面还烧着一壶水。   他拎着这壶水,才大摇大摆地走回去,那间屋子里的灯火,果然还是亮着的 ,小鱼儿过去,拍门道:“客官可要加些茶水么?”   他一心想瞧瞧这神秘人物的真面目,竟不惜涉险,扮成茶厨,也不管这人会 不会认得出他,屋予里竟没有应声。   他壮起胆子,轻轻推门。门竟没有拴上,他一推就开了。   只见桌上燃着灯,灯旁有个盘子,盘子里有个茶壶,四只茶杯,茶壶和茶杯 全没动过。   再瞧那张床,床上的被褥,也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神秘的人虽然住在这屋子里,但却连动都没有动这屋子里的东西,他显然 只不过是借这间屋子来和江别鹤说话而已。   小鱼儿却喃喃道:“壶里不知还有茶没有,我不如先给斟上吧,也免得客人 回来没水喝。”   他一面说,一面已走进房子。   一走进门.他才发觉屋子里竟弥漫着一种如兰如馨的奇异香气,他竟像是一 步踏上了百花怒放的花丛中。   但除了这奇异的香气外,屋子里却再也没有丝毫可疑的痕迹,这屋子简直好 像从来就没有人住过。   但这屋子却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床底下的灰尘,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 、椅子、衣橱,都像是被水洗过。   就连那石板铺成的地,都被水洗得闪闪发光。   那神秘的人物,既然只不过用这屋子作谈话之地,并不想在这里住,也没有 沾这里的东西,却又为何要将这屋子洗刷得如此干净,而且还在屋子里散布出如 此神秘、又如此珍贵的香气。   这神秘的人物,莫非有种特别的洁癖。小鱼儿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这么爱干净的人,倒也少见得很………”   突听一人冷冷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这声音竟赫然就是从小鱼儿身后发出来的!小鱼儿心里这一惊当真不小,嘴 里却含笑道:“小的是来瞧瞧,客官是不是要添些茶水。”   那人道:“你是这店里的伙计?”   小鱼儿赶紧道:“是。”   那人道:“白天来的,好像不是你。”   小鱼儿道:“钱老大当日班,小的王叁是值夜的。”   那人突然冷冷一笑,道:“江小鱼果然是随机应变,对答如流,只可惜你出 娘胎,我就认得你,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都没有用的!”   小鱼儿大骇道:“你是谁?”那人又不说话。   小兔儿霍然转身,身后空空的,那扇门还在随风而动!门外夜色深沉,哪里 有人的影子!那人莫非又走了!   小鱼儿又惊又奇,刚松了口气,谁知身后又有人冷冷道:“你瞧不见我的! ”   那人竟又已到了他身后!小鱼儿连转五六个身,他身法已不能说不快了,但 那人竟始终在他身后,就好像贴在他身上的影子似的。   小鱼儿就算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禁被骇出了身冷汗。   此人轻功如此,武功可想而知,小鱼儿知道自己非但万万不能抵敌,连逃都 逃不了的。   他眼珠子一转,索性站住不动了,笑嘻嘻道:“你若不愿被我瞧见,为何要 来呢?”   那人道:“你想不出?”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我想,你总不会是要杀死我吧。”   那人道:“你怎知我不杀你?”   小鱼儿道:“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就算瞧见你的真面目,也没什么关系,所 以你若要杀我,就不妨让我瞧瞧了,是么?”   他已隐约觉出这人的确没有杀他之意,胆子不觉大了起来,瞧里说着话,突 然一步窜到衣橱前。   那衣橱油漆本就很新,又被仔细擦洗了一遍,更是光亮如镜,小鱼儿身子往 下一蹲,一个白衣人影,便清清楚楚地映在衣橱上。   只见这人长发披肩,白衣如雪,神情飘飘有出尘之概,但面上却戴着个狰狞 恐怖的青铜面罩。   小鱼儿又不禁骇了一跳,失声道:“你原来就是铜先生!”   小鱼儿只觉他一双眼睛正狠狠瞪着自己──这双眼睛的光射到衣橱上,再反 射出来,仍是冷森森的令人悚栗。   小鱼儿强笑道:“那日黑蜘蛛说你武功如何如何之高,我还有些不信,今日 一见,才知道他不是吹牛的。”   铜先生冷笑道,“你用不着奉承我,我既不想杀你,就永远不